蒋明春最近很忙,准确的来说,是自从回到京都,整个人就像个陀螺一样,奔走在燕师大,燕大,作协、各大编辑部,以及应付络绎不绝邀请。
前几天刚刚参加了贺老先生新作的座谈会,昨天就又被老宋给喊去出席了作家访谈。
好不容易空出一点时间,准备去燕师大看看媳妇,结果有人递了纸条,说是有位姓李的老先生想见见自己。
“姓李?自己认识的人里面好像没有一个姓李的老同志啊?”
蒋明春使劲想了一番,没想出个所以然。干脆就去见见,要是没什么大事,那就简单聊几句打发了就行。
来人穿着一身老式的中山装,须发全白,看起来像是过去的教书老先生。旁边还带着一个年轻的随从。
自己刚刚出现,就被对方的随从给盯上了。
“这位小友,想必就是春明作家吧。”
“请问您是?”
“俗名姓‘李’,字‘润生’。小友也可以称呼我的雅号:半房先生。”
蒋明春脑袋上冒出三个问号。
怎么感觉自己走错片场回到古代了呢?
又是字,又是雅号的,遇到算命的了?
老先生笑了笑,主动说明来意:
“之前我受故人所托,负责给小友的新作《高山下的花环》润色修改。
我听闻,小友拒绝修改关于文中英雄连长,梁三喜身上的欠款单,这一情节。不知道,小友是如何想法?”
蒋明春算是明白了,原来让自己改稿子的人是这位。
上个月秦老给自己来了信,随后要求自己改稿。有些地方改了,可关于梁三喜欠款单这里,蒋明春却坚持不改。
秦老对此也没办法,收到改稿之后,好长时间也没有再问。
没想到秦老没来,却来了另外一个。
别看老人客客气气,一口一个小友的。实际上,这老先生傲的很,因为自己拒绝修改,驳了面子。现在直接杀到燕大,当面要讨个说法。
蒋明春也听出来,对方说的那个故人就是老领导。既然是老领导的朋友,那地位肯定是不一般,按道理自己应该给人家足够的尊重。
只可惜,要是在别的方面自己或许还会迁就迁就,说起欠款单他是绝对不会改。别说是他,就是老领导让自己改,那也坚决不改。
“我没有什么想法,当初老领导让我写的时候,给我提了俩个条件,一个是真实,另一个是深刻。
我在陪同国外记者参观,走访期间,和不少战士聊过。 像欠款单这样的事情,并不是个例,而是真真实实发生的。”
白发老先生目光微变,语气也不如先前那样礼貌:
“你说的情况我皆知晓,可是你将这样的情节写进来,有没有想过会造成怎样的影响?
梁三喜代表的是英雄,英雄牺牲了,他的母亲和妻子却要变卖家资,替死去的儿子,丈夫还债!你知不知道这无形当中会引起怎样的反响?
当牺牲与价值立于天平之上,何言奉献?何来之公平?”
蒋明春直视着对方,反问道:
“这不是正说明了,我们的战士境界崇高吗?他们从来没有将牺牲与价值放在天平之上,他们的心中始终想的都是保家卫国。奉献自己。
但是他们不想,我们这些人得替他们想!
要是你也不谈,我也不谈,这也改,那也改,还说什么真实?还说什么深刻!
对不起,这位老先生,恕我不能继续奉陪。您要是觉得不满意,尽管去告诉老领导,无论什么结果我蒋明春接着就是了。可唯独改文,我改不了!”
“你!”
白发老先生瞪着眼睛,看着大步离去的后辈,气的直发抖。
自出山以来,还从未有小辈敢如此对自己不敬。
“岂有此理!岂有此理!”
本来他只是打算过来问问的,和一个小辈计较也不是他的作风。
可对方如此无礼,甚至连话都不愿意跟自己继续谈下去,故人那里今天是非走一遭不可!
再次见到润生,老领导很是意外。自己这个朋友的秉性他还是清楚的。向来不愿意和自己这种官方人士来往。
也就是自己和他是多年的老朋友,这才能请得动。
今天倒是一反常态,自己还没请对方就主动来了。
“润生,这是谁又惹到你了?”
白发老人气的伸出手指,一时竟不知道怎么开口。
难道要说自己去找一个小辈讨要说法,然后被小辈给顶撞了?而且还是直接离场的那种?
这要是说出来,自己的老脸还不得丢光了。
“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