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上皇身边的高公公踏进御书房,砰地叩倒在地:“陛下,太上皇他晕厥倒地至今未醒,太上皇后令奴婢速来通知陛下,还请陛下移步西行宫!”
与预想的情况不同,端木崇大感惊愕:“可召了太医?”
“李太医已经到达西行宫。”高公公的嗓子尤为尖利,满头大汗,神色惶惶。
端木崇略一沉吟,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缓缓起身:“摆驾西行宫!”
西行宫虽说是行宫,但不出皇宫,更不出皇城,位于皇宫西的宁寿宫是太上皇与太皇皇后的居所,太妃们则居于附近的宫殿,组成了西行宫。
端木崇踏入宁寿宫,目光率先所及却是宫中那一片片花团锦簇,其中又以一花尤其吸睛。
花形奇特,瑰丽多彩、高贵优雅。
那是地方上贡的菩提花,又称——帝王花。
端木崇掩去眼底的情绪,抬脚迈进太上皇端木长卫的寝殿,刚刚进去,迎面便掷过来一个茶杯,方公公手脚麻利地转到端木崇身前,硬生生地用自己的身躯挡住。
砰地一声,那上等的瓷器从方公公身上摔落,砸了个粉碎!
身后不远处的高公公面色惨白,惶惶不可终日,带着满宫宫人跪倒在地,头都不敢抬!
而他口中昏迷未醒的太上皇却是好生生地站在寝殿中,双目有神,傲视端木崇!
端木长卫如今刚五旬,因保养得宜,看上去不过四十来岁,头发依旧乌黑发亮。
此时他双眼带血一般怒视着端木崇:“谁允你批了李拜的致仕?内阁无首辅,无异于群龙无首,你是想让朝中大乱不成?”
端木崇看向地上的瓷器碎片,示意方公公退到一侧,这才面不改色地来到太上皇面前。
“太上皇明鉴,李拜他三番请命愿乞骸骨,朕不忍让老臣为难,这才允了他,如今内阁并不算群龙无首,朕提拔了次辅暂代首辅事务,如今看来颇为得手,并未影响。”
端木崇嘴角溅起一丝嘲讽的笑容:“民间有言事不过三,李拜他既能来第三次,想必下定决心,朕又岂能让老臣寒心,不过是顺了他的心意罢了。”
说完,他扫一眼仍旧跪地上的宫人,冷漠道:“你们还跪着做什么,不知道做何事?”
底下那帮宫人终于起身四散开,高公公唤来宫女清扫地面。
一切似乎归于平静,仿佛太上皇刚才怒砸皇帝的事情没有发生过。
端木崇的心情似乎没有起伏,只是语气中带了几分冷洌:“太上皇何必装病?”
“吾若不装病,你愿意踏入这西行宫?”端木长卫怒喝道:“你如今可不是以前的二皇子,天下尽在你手,自是不同以往,我这生父又如何唤得了你?”
“太上皇此言差矣,儿子坐的这江山是父皇与先祖一同打下来的江山,江山稳固也是先祖们的功劳,只是事务的确繁忙,春闱刚刚结束,如今马上是旱涝之季……”
“好了,你勿要与我说这么多,我且问你——你准备置李拜于何地?”
“敢问您是以何等身份询问,若是父亲,该是父亲替儿子想想这成命如何收回才不损皇家威严?若是太上皇,也请太上皇想想,儿子出了西行宫便收回成命,百官如何想?”
端木崇意味深长道:“父子不合,太上皇揽政?亦或是以后上朝不在紫宸殿,不如改到西行宫,太上皇可知流言可毁江山?”
端木长卫双眼瞪大,骇然不已,什么叫上朝不在紫宸殿,改到西行宫,什么父子不合,太上皇揽政,这些若是爆发,他声名何在!
压抑心中那突如其来的怒火,端木长卫低喝道:“你这……”
“太上皇后驾到!”
方公公眼见得情况不妙,恰好看到翩然而至的救命稻草,扯开嗓子直呼:“恭迎太上皇后,奴婢给太上皇后请安!”
太上皇后冬季刚过了四十岁的寿辰,她十五便诞下端木崇,其后又生了两位公主。
她虽到了四旬,但神情仪态依旧有年轻时的影子,尤其一双眼睛更是清冷,偏偏生得娇柔,抬步时宛若仙人,似要随时飘然而去,与太上皇其实年龄差不小。
父子剑拔弩张之时,她一进来就似将一股清风带进寝宫,让父子两人不约而同地噤声。
“这是怎么了?怎地如此安静?”太上皇后说道:“听说崇儿来了,我便来看看。”
自从退居西行宫,太上皇与太上皇后在私下不过是寻常称呼,对外才讲究些,但偏偏这对父子倒是太上皇、朕什么的叫个不停,显然心中隔阂仍在。
“高公公说太上皇晕厥,是太上皇后召儿子前来,”端木崇与太上皇后站在一处,母子二人的眉眼看着便有八分相似,气性上来的时候冷清的气质更是明显:“原是假的。”
当着妻子的面被儿子戳破,端木长卫的神色尴尬:“这逆子这两年来得越发少……”
“李拜前脚来过西行宫,太上皇后脚便要训斥我的儿子,这天下到底是姓端木还是姓李,太上皇到底与何人才是家人?”太上皇后反问道:“李拜是真心乞骸骨吗?太上皇心知肚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