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历六月底的洛城,最大的民生实事就是中招考试了。
再苛刻的单位,这天也会温情的给考生家长一日或半日的假期。
再穷不能穷教育,再苦不能苦孩子。
送考的家长,不管家境如何,这一天都是浑身大包小包。汽水零食、毛巾风油精一应俱全。
等待考点开门的时间,不管有没有老师组织送考,家长都会在一边反复啰嗦:“准考证笔都带好了吗?”
“要不再喝口汽水?”
“来妈妈给擦擦汗。”
······
蒋健跟王萌这个怕热的胖子坐在一起,蒋爸瞅着大家伙激动的样子,看着对面小卖部的康乐汽水,站起来也买了两瓶。
蒋健看着汽水瓶上的寒气,挡住了王萌渴望的胖手:“爸,大早上喝冰汽水,我怕拉肚子!”
继大早上拒绝了肘子之后,蒋健又艰难的推拒了父爱的关怀。
王萌抹了一把脑门的汗:“应该不会吧,你看大家都喝?”
蒋健抬抬下巴示意:“你看仔细了,人家的汽水可没寒气。”
蒋爸伸直了脖子眯着眼瞅了几家送考家长手中的汽水瓶,果然是常温的,心里莫名的有些酸楚,这要是小健他妈还在,肯定不会犯这种错误。
看着已经打开盖的汽水,往地上一放,准备再去买两瓶。
正在此时,考场门开了。
蒋健拉住他爸:“爸,这一小瓶子就这么两口,上午你给喝了就行,我们得进去了。”
说完没等蒋爸再交代啥,拉起一脸死老妈表情的王萌就起身进考场了。
蒋爸也习惯了孩子有主见,闭上嘴目送俩孩子进考场。
王奶奶年龄虽说不算很大,可这回考场分到了快到清河区的地方。
靠她一双小脚走着过来太费劲,只能拜托给蒋爸。
现如今王奶奶也不用到处打零工沾头花了,多租了间房子,淘换个二手洗衣机,在家里专门给蒋爸做后勤服务,把收来的旧衣服洗好晾好叠好。
按件计费,一个月下来也有几百块钱。
兜里能存下钱,老太太过了段近几年少有的舒心日子,王萌跟蒋健去年差点行差踏错,也有不明前路的原因。
好在迷途知返,为时不晚。
蒋爸这两天扔下生意,专职送两个孩子考试。
中午两个小时,骑回家二三十分钟,吃吃饭,再休息二十分钟,然后再骑回来。
一天两场,安排的也是满满当当的。
不过看着旁边骑自行车的,骑摩托车的,还有开小汽车的家长。
哪个手上身上都是两个包起步,甚至还有带着小马扎跟凉席的。
自己身上就这么一个小挎包,看着有点外行的样子。
里面就装了一大杯水,两块毛巾,还有瓶院里老太太们安利的风油精。
背起来空落落的。
蒋爸坐在马路对面的树荫下,屁股下面是卖汽水的给的一片纸壳子。
直呆呆的看着已经关了的考场。
心里一时想的凌乱纷杂,一时又一片空白。
他没有注意到,不远处一个红色的身影,看看考场门,又看看蒋爸,然后背过头走了。
有跟她擦肩而过的行人,隐约听到啜泣的声音,抬眼也只看见红衣女人红红的眼眶。
于是礼貌的移开目光继续赶路,人到中年,谁家没两件伤心事儿呢,日子还不是得继续过。
蒋爸等到两瓶汽水寒气都散完了也没喝一口,而是把盖子虚盖上,自己拿着水杯灌了几次。
一大杯水喝完,又找了家做生意的饭店,赔着笑脸续满。
端回来,敞着盖子放到一边。
万一孩子想喝白开水呢。
等待的时间总是难熬,有跟蒋爸一样的独身男子凑了过来。
一个是媳妇离了,一个是媳妇忙着没来。
俩人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
聊着聊着才知道,这位姓周的男人,看着手上关节粗大,脸上满是风霜,大约摸一续齿,居然比蒋爸还小半岁。
具他说自己叫着近门的堂兄弟们拉了个施工队,专门在城郊接些盖民房的活计。
蒋爸肃然起敬,这可比自己小打小闹挣钱多了。
这位周队长,掏出盒揉的皱了吧唧的三五烟,小心抽出来一根递给蒋爸,自己晃晃盒子,发现就剩下一根了。
干脆,倒出来最后一根,给自己跟蒋爸点上。
深吸了一口,吐口气,把烟盒子揉成团扔到了角落里。
蒋爸感慨的直摇头:“还是你生意做的大,这烟一盒十来块钱,我也就看看,顶天买包散花。”
周队长苦笑着摇摇头:“这烟是专门买来办事儿用的,自己哪敢吸这个,我又没多大烟瘾,彩蝶散花都算得上不错了。”
蒋爸了然的往上指指:“你还跟上面打交道?”
周队长回道:“村里的没事,镇上的,还有非官面上的,都得打点好了。今天反正就剩下这两根,揉的也不成样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