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二十四章 信,便真
萧长渊第一次求别人,但却未能如愿,在真相未能抵达之前,他就预料到了这一他不愿接受的事实。
忠诚,性命,她想说的坏消息……他甚至不费吹灰之力就推测出了答案!
他宁愿相信一个虚假的真相,也不愿意听她亲口说出!
可她说出来了!为什么要亲口承认!为什么要对他这么残忍!
但,他又有什么资格去质问她?一切祸根,不正是他吗?
他忽然想起了慧觉寺里两个和尚之间的对话:
“师兄,师弟前些时日下山,碰上了一位老者。他衣衫破旧,头发凌乱,一连几日都坐在那护城河边。”
“听守城卫兵说,那老者心狠手辣、歹毒异常,不但杀妻还杀子。我便问道,既然知晓,为何官府不抓人?”
“卫兵又道,那老者还十分狡猾,几次三番搜查都找不到证据,抓了人但最后也只是不了了之。”
“听师弟所言,那你如何以为?”
“谣言可畏,难量人心。未亲眼所见,仅凭听闻自是不信。”
“那师弟接下来又如何?”
“我找到了那名老者,向他询问事情真相,无奈未果。”
“那师弟以为,对你而言什么是真相?”
“真相,便是事件的现实情况,是真实发生的。”
“真实发生过的现实,又一定为真吗?”
“还望师兄解惑。”
“信,便真……”
萧长渊不记得后面的对话,他也不知为何自己突然在这时想起了这段对话。
信,便真。
“我,不信。”
可是这话,他说得多么违心和无力。
因为在很早之前他就有了猜测,当年那群庸医,不过也只是多了几年的命数苟延残喘,终究是没能如她的愿保全性命。
他也以为,信便为真,可是当事人亲口承认时,信与不信又似乎不那么重要了。
这么多年,他终究是在自欺欺人……
“信也好,不信也罢,言尽于此。”
而对言之来说,白薇这话又是真相吗?
她还记得白薇狰狞的面容,痛苦的眼泪,以及近乎癫狂的精神状况……
真真假假,斯人不在,一切也再无法说清。
“下雪了。”
对于这场雪的到来,言之稍显意外,这雪是那样的凄冷,好像故人远去的背影。
伸手摊开,落于掌心的雪片刻消逝,只有掌心中的水滴证明它曾存在。
“她平生所爱甚少,雪是一样,只是后来再没能看一场雪落。”
萧长渊的眸光虽仍黯淡,但声音却冷淡不少。
“她,在你那里过得好吗?”
“我以为,至少你还会被蒙在鼓里一段时间。”
言之对上萧长渊,对他的识破并不意外。
萧长渊嘲讽冷笑,“虽有迷惑,但你终究不是她。”
“不也让你自失方寸,不是吗?”
相对无言,曾经对立的两人在抛开身份后,虽不至于成为朋友,倒也可以平心静气地一番交流。
“你模仿她,到底是在报复当年之事,还是……”
“怎么不问下去?怕听到不想听的?这和我认识的萧长渊倒是不同。”
萧长渊权当做没听到言之的冷嘲热讽,他只想知道离开他之后她过得如何。
“汀兰之事,我也算有了教训。而今天这一出,既是报复,也是受人所托。”
萧长渊此刻十分复杂,他确实想接着问下去,却又害怕着、畏缩着不敢继续,只能另找话题。
“溯洄,和她的剑很像。”
“像?不如你再仔细看。”
言之像是一点也不担心萧长渊会变卦翻脸对她以剑相向,就连将溯洄给萧长渊的动作都不带丁点犹豫。
“就不怕我现在就杀了你?”
“那我未免被你小瞧了。”
接过剑的萧长渊将溯洄从剑柄到剑身看得仔细,一处不落,摩挲着剑身上的“溯洄”二字,似是怀念。
“虽然极为相似,但终究不是她的溯洄,她的剑,‘溯洄’二字没有这么冰冷。”
“断剑重铸,今时已非往日。你留恋的温度,也是你亲手斩断。”
“看来,她真的和你说了许多事情。”
萧长渊一愣,眉宇之间有苦涩更有浓浓的酸意。
“我不知道她过得好不好,至少我能给她的已经给了。”
好?在言之看来,白薇离这个字太遥远了,她所背负和承受的,也远不是三言两语就能说完的。
萧长渊觉得言之的话真是刺耳,明明只是在回答他的问题,却又好像是在揭露他的所作所为。
“谢谢。”
“谢?萧长渊,你以什么立场同我道谢?”
是啊,他有什么立场呢?
萧长渊拭去溯洄身上的雪印,一遍一遍,动作轻柔地像是在抚摸爱人。
“动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