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叹一口气从头说起。
时间回到很多年前。
程叙舟的少年时期,一开始并不是于晚樱所认识的那样跳脱、活跃、对一切满不在乎。他刚来南田村的时候,是个沉默寡言的少年,也不会住村民的屋子,一天到晚在房车里看书,更像个学习机器。
集团每年要拍摄做公益的宣传片,他只是过来配合一下,
至于扶助对象——吕家的孩子,钱是集团的福利基金会出的,对他来说,跟自己没什么关系。
直到有一天,吕昊和发小严宇峰,在河里钓了一桶鱼,扛着鱼竿回家的路上,滑了一跤。
桶翻了,村口泼了一地的鱼到处乱跳。其中一尾跳到正在旁边露营棚子下面,默默看电子书的程大少爷身上。
宣传团队正在不远处拍素材,大少爷的房车也停在旁边。暂时不需要他出镜,他便坐在村口休息。
程叙舟一身昂贵的休闲服,平时连稍微灰大一点的地方都不会去,更别说像现在这样,怀里翻腾着一条泥泞不堪的小鱼。
他无声地看了一眼村口广场上,正在鸡飞狗跳到处捞鱼的吕昊和严宇峰,抓住身上的鱼站起来。
严宇峰扯了吕昊一把:“糟了,程大少爷的衣服被我们俩毁了。”
吕昊提着桶,也有点傻眼:“要不然咱们赔他?”
他知道这位是他的“金主”,星汇集团在这里拍宣传片,偶尔他还要配合出镜。两人打过照面,但没说过话。
13岁的严宇峰躲闪了一下,他年纪小,怕事,说:“他是不是要过来打我们?”
“别怕。”吕昊比他大,把他挡在身后。
程叙舟走过来,不知道怎么的,一条滑不溜丢的鱼居然能让他抓得牢牢的。他抬手,一松,鱼掉进吕昊手里只剩下一点点水的桶里。
他说:“你的鱼。”
吕昊看着他身上那一大块污渍,把手里的桶递出去:“这些鱼赔你的衣服,行吗?不够我们明天再去钓。”
他没有钱,但是有鱼。
程叙舟站在那儿,好像宕机了。没接那个桶也没说话,正在思考碰见这种从来没见过的场面该怎么办。
然后就事论事:“我不知道怎么处理这些鱼。”
“我叫我妈给你做鱼汤送过来!”吕昊飞快地回答。
程叙舟不置可否,坐回去继续看书。好像也不怎么在乎身上那块污渍。
当天晚上,吕昊捧着一海碗的鱼汤跑到程叙舟的房车外面。
按理来说,宣传组每天收工之后,程叙舟的车子会开回城里去,让他住在酒店里。
但是今天房车居然没走,里面亮着灯,露营的棚子已经收起来。程叙舟坐在里面依然在看书,见到车下面来了人,透过车窗说:“请进。”
吕昊捧着汤碗,像走平衡木似的走进去,他家没有保温桶,只能这样捧着碗过来。
鱼汤放在车里面的条桌上,他松了口气:一点儿都没洒出来。
程叙舟看着那汤,深思了一会儿,叫司机拿勺子来,尝了一口,瞬间眼神就亮了:好喝!
他问吕昊:“你钓的吗?”
“是啊,我们明天还要去,你来不来?”吕昊鬼使神差地说了一句。
少年就是这样,既然讲起了什么活动,当然要顺嘴邀请一番。
“好吧。”程叙舟说。
“啥?”吕昊没想到他真的答应了。这位程大少爷,没有看上去那么难接近,意外地很好说话。
“你们几点去?”
“哈?没有固定时间,一般是下午。”
“那我明天下午两点在这里等你。”程叙舟说,“再见。”
吕昊挠着头下车,居然还定了时间?城里来的孩子就是有规划,他也没有手表,也没有手机,只有家里那个塑料大钟能看时间。
第二天,从吃完午饭开始,他就一直盯家里的大圆钟。
直到时间差不多了,马上提着桶和自制的竹子鱼竿跑出去,到隔壁猛敲严家大门:“宇峰,去钓鱼啦!!!”
严宇峰平时就是吕昊的跟屁虫,刚刚午睡醒来,炸着一头毛睡眼惺忪地跑出来:“走走走。”
走到村头,一身运动装的程叙舟正襟危坐,旁边一大堆看来非常专业的钓鱼设备。
吕昊和严宇峰:“哇!”
三个人走到村里小河边,两个村里的孩子第一次坐上了露营椅。他们三个一人一把。
司机帮他们把东西送过来就走了,剩下三个半大孩子。因为程叙舟不让他跟着。
严宇峰说:“行家!”
“不是,我没有钓过鱼。”程叙舟拿起一根鱼竿,“不过,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