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小侍卫叫邢二,河阳城本地人。
他把宁王带出府,一路往西,钻进了最鱼龙混杂的街巷,落脚在一处狭小闭塞的院子。
“王爷,小的不敢带您回家,怕家里娘们坏了事,所以还请王爷暂时在这里委屈一下,这里多的是外来的难民流民,最好隐藏踪迹。”
宁王如今还能说什么?
况且他在外一直保持着自己的君子之风,扮了这么多年,早就像扒在脸上的面具一样。
他见邢二真的带他逃离了王府,心中对他也更是信任。
“本王如今遭了难,相比起来这也不算什么委屈,今日之事还要多谢你,等日后本王夺回权势一定重用于你,让你加官进爵,封妻荫子。”
“谢王爷!谢王爷!”
邢二喜的连连鞠躬行礼。
退出院子后,脸上的喜气却是如烟消云散。
他急步回了家。
吴阿香正坐在他娘子旁边,教他娘子怎么把花绣的最漂亮。
可他亲眼见过吴阿香把这花绣到人的身上,不管那人疼的如何惨叫,她都像现在这般专注,认真。
不像在刑讯,只像在给家人绣一个精美的荷包。
豆小姐也正在教他儿子打弹弓。
她随意的从地上捡起石子,随意的拉开弹弓,随意的打下枝头上的花苞。
他傻儿子还在一个劲给人家鼓掌。
可邢二记得,那日替宁王守着书房的两个侍卫,就是被她用弹弓打的头上血流如注。
治好了以后也得流口水。
邢二擦了擦头上的冷汗。
宁王还许诺他封妻荫子,可他们一家子总得有命活才行啊。
他弯着腰,极其恭敬的走到吴阿香面前。
“吴、吴夫人,事情办妥了。”
吴阿香抬眸,笑意柔和,像个最贤淑最温柔的普通妇人。
可邢二却觉得此时的她,比每日找机会去磋磨宁王的那个她可怕的多。
宁王被泼了热水被挨了饿被逼喝脏水,他就觉得自己受了奇耻大辱。
可邢二知道,在真正的吴阿香面前,那根本算不了什么。
吴阿香应了一声,道:“你办事我放心,之后的事你知道该怎么办,小心着点,别受了伤,不然家里人该心疼了。”
邢二连连点头,“我知道的吴夫人,我一定小心谨慎,把事情办好。”
“嗯,听你娘子说,你一直想让你家墩儿读书认字,这是好事,只是如今城内没有那么多好先生,要么学问稀疏平常,要么束修要的太多,不如你再等一等,王妃准备开设国学,请几位有真才实学的大儒,再让朝廷上的官员们轮流去传业解惑,可比那些私塾要好得多。”
邢二一听,忍不住喜上眉梢。
那可是国学啊。
这在以往,都只有皇亲国戚、达官贵人的子女能去。
如今他的儿子也能去国学了?
更何况还有朝廷官员们轮流去做夫子。
随便被哪个夫人相中,收做弟子,他儿子以后也能平步青云啊。
肯定比他这个武夫出息的多!
邢二这次行礼道谢,是最真心的。
而与此同时,宁王这小院里,也迎来了不速之客。
齐石是在萧蝶和宁王成婚的那日到的河边城。
一入城,他就看见宁王穿着婚服骑在高头大马上,当即心里就有了不好的预感。
再往后看,他果真在被风吹起的轿帘下,看见萧蝶一身凤冠霞帔坐在花轿之中。
他的女人,不光抢了他的机缘,还嫁给了他的主君。
齐石被气的喉头腥甜,暗自在心中发誓,此生不杀了萧蝶,他誓不为人。
此后每看见萧蝶威风堂堂的打马在街上经过,他都觉得她是个无耻的窃贼。
她偷走了属于他的人生。
这几个月他一直在找机会。
只是如今他们已是云泥之别。
几个月下来,他不光没能找到机会,反而混的极为凄惨潦倒。
他依旧提不起力气,很多活计他做不了,能做得了的,他又看不上。
只能窝在这难民区一般的地方,像沤在土里的落叶,一日日的日渐腐烂。
他以为幸运之神已经离他远去。
却未曾想,宁王再一次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就像在狼风寨一样,突如其来,毫不讲道理。
齐石没钱赁屋就住在没人的荒屋里。
出去买个烧饼的时间,再回来院里就站了个人。
推开门看见有人,他以为是这屋子的主人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