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大的功臣们，此时就坐在多尔衮的下首。

    他们之中只有少部分是八旗中人，剩下的多数都是不久前刚刚被招降的降将。

    方才一直沉默不语的，也是他们。

    现在多尔衮最重视的，就是这些人。

    他麾下的兵马毕竟折损了太多，只剩下了千余人。

    想依靠千把个人守住十万大军的攻势，哪怕敌军再乱也是不可能的。

    真以为谁都是张辽，谁都是孙权？

    守城真正需要依靠的人，反倒是这些被李自成分批派来送人头的降将。

    可惜他的这番言论，对于中原将领却是完全没用，甚至起到了相反的效果。

    “两脚羊这样的说法，是不是有些过分？”

    “我们可都出身中原，说的再直白些，我们曾经就是你口中的两脚羊。”

    “许诺什么荣华富贵都是虚假的，现在是不是该要给我们些基本的尊重？”

    眼见在场的这些人忽然激动了起来，多尔衮倒是也没慌乱，他只是抬起手示意听自己说。

    “本王并非说你们是两脚羊，如你们这般知道反抗的，从来都不是羊。”

    “本王口中那能够随意屠戮，甚至与在座诸君都不是同一个物种的两脚羊，是那懦弱到完全不知反抗，明知大难临头，也只敢呆在原地乖乖等死的窝囊废。”

    “你们说，眼睁睁看着自己的父母、妻子葬身于屠刀之下还不敢反抗，乃至于都不敢龇牙的人，他们还能算是人吗？”

    “相反，诸位可是勇士，到时候本王将他们当做赏赐给诸位，用作奴隶也好，杀了取乐也罢都由你们，难道这还不够尊重吗？”

    换成这样的说法，尊重倒是给够了。

    一时间，场中再无什么不同的声音。

    对于这样的情形，多尔衮很是满意的点点头。

    “既然诸位都没有了多余的意见，那接下来还请奋力死战，为了我大清，也同样是为了你们自己后半生的荣华富贵。”

    “李自成不舍得给你们的，我大清绝不吝啬！”

    “本王将冲锋在前，将为你们展示何为我大清最精锐的勇士！”

    话音落下，多尔衮率先走了出去。

    仅剩的几名亲卫连忙跟上。

    再往后便是少数清军将领。

    等场内只剩下大量的降将之后，气氛才重新又凝重了下来。

    虽然他们都是败于清军之手却因不想死而被俘的，但要说转头就为鞑子而战，将兵锋对准曾经的自己人。

    心中的那道坎，有部分人属实是难以迈过去。

    “好像，这皇位上坐的是谁，跟我们也没什么关系？”

    “闯王入主京师，我们也没得到什么好处，反而被派来送死。”

    “说不定换鞑子当皇帝，反而比闯王要大方？”

    良久的沉默之后才有人开口。

    谁都能听出那语气之中的犹豫，但也没有人开口反驳。

    事实就是如此。

    他们跟着闯王打天下，打下了江山，闯王坐上了皇位，却对他们的赏赐闭口不言。

    要么就是赏罚不分明，要么就是干脆被忘到了脑后。

    封赏的时候想不起来他们，对敌的时候就想起来了。

    “或许是闯王刚刚入主京师，还没来得及安排我们这些大老粗。”

    “倒是也能理解吧，毕竟我们的功劳都不小，要如何安顿也的确是个问题。”

    有人想替李自成说话，但很快便被其他人给瞪了回去。

    “功劳不小？就是因为我等功劳太大，才更需要担心。”

    “没听那些鞑子之前是怎么说的了？李自成的兵马动向诡异，很有可能是要借着鞑子的手铲除异己。”

    “那我们又如何能保证，自己不是被铲除的那部分异己？”

    “既然不好封赏，那只要弄死，不就不用封赏了？”

    真不怪他们想的阴暗，着实是这一场场战斗，以及眼下的战局无不在向他们证明这个猜测。

    天下已定，的确就到了铲除异己的时候。

    历朝历代，多数帝皇也都是这么做的。

    从宋祖的杯酒释兵权，到明祖的大肆屠戮有功之臣。

    当然了，后者可能是因为那些功臣真的该死，但看在外人眼中，本质上跟屠杀功臣没有太大区别。

    就连汉祖都有鸟尽弓藏的作为，仅剩开国功臣能够得以善终的开国之君，大概也只剩下唐宗了。

    可这世上又有几个皇帝能如唐宗一般的自信？

    “所以我们该怎么办？”

    “真的要帮鞑子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