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日后,广阳侯府好似再没了尤晚秋这个人,对她的一切都讳莫如深,曾经伺候她的婢女们都转去后院伺候小世子,不敢出现在侯爷面前。
晏景醒来之后,也没有追究书墨的责任,伤稍稍好了些,便去刑部办公,上朝时也毫无悲痛之色,不似前世般难堪癫狂。
只是对待信王一党的人,下手极狠,能当场格杀,就绝不会轻留到日后清算,甚至连晏氏一族被牵扯进去的人亦是如此。
赵国公府被屠了个干净,谋反乃是大罪,凤子龙孙犯了此罪,照样要上断头台,康平长公主的两个儿女皆被当着她面处死。
悲痛之下,李昭哭泣嘶喊:“晏景也是我儿子,怎不将他一并杀了,既要株连,怎能放过这等逆子!”
她在公主府中奔走喧嚷,闹着让晏景见她。
晏景自然不去,他知道李昭这是要用命在最后给他泼脏水,要让他背上逼死生母的罪名。
他只冷笑一声,看向满脸气愤的书墨,吩咐道:“去告诉她,她是赵家的妇人,与晏氏并不相干,再将她与赵氏贼人勾结,谋害先夫的事传扬出去,杀父之仇,自当义绝,我不亲手杀她,已是看在先帝面上了。”
晏景说罢,又低头去看案桌上的公文,好似方才说得不是广阳侯府的要密,而是什么微不足道的事情。
他近日愈发忙碌起来,信王一党的判决还在斟酌,流窜的余党捉了许多,但还有些漏网之鱼闻风逃窜而去。
王闻序那边借着周淑婉寻到了周国公谋逆一案逃窜的那些人,皆递交到了刑部受审,这些人大多也参与了信王谋逆案,本就是一根绳上的蚂蚱,顺着就能扯出一大串来。
周淑婉算是彻底没了利用价值,王闻序懒得理她,趁着尤氏因尤晚秋之事,在寺庙带发修行,索性留下一封休书,便带着人搬了家,旧院子留给了周淑婉。
本就是不喜欢的地方,若非因着尤氏,他怕是早就走了。
但周淑婉拿着那些钱财屋产,也守不住。
她本是罪臣之女,因着是外嫁女才得以在周国公谋逆案中脱身,如今一朝被休弃,身怀巨财,那便如小儿抱金过闹市,不知多少有心之人虎视眈眈。
借着信王一案,官员小吏轮番上门盘剥,金银之物流水般散了出去,也不知被谁供出,曾与信王有所交集,又递上来往信件作证,信上所述,似与谋害广阳侯夫人有关。
查出此事的官员自知此事重大,不敢妄动,便将信递到了晏景这边。
晏景扫了一眼,倒想起周淑婉这个人,“痴愚毒妇。”
实在是个蠢物,王闻序厌憎于她,跟旁人有什么关系?
满心以为王闻序杀她父兄,皆是因为受旁人蛊惑,没有杀她,是因着对她心软,怀有余念,实在愚不可及。
这样的人,他都懒得动手,将她搁置一旁,迟早会自取灭亡。
但转念一想,晏景凤眸微敛,对着上前请示的官员笑道:“既是王闻序的人,不如交由他来处置,也省得咱们费心。”
官员抹了抹额头的汗,点头称是。
谁不知朝堂上广阳侯与王大人极不对付,平日里一对上,便是一副恨不得对方身死当场的模样。
想来也是稀奇,这二位真算起来,还是姻亲,王大人家的女眷,还是广阳侯的先夫人呢!
王大人家中人丁单薄,因着亲人去世,伤心郁卒,不过半年便消瘦如竹,据说还患了病症,寿数有损。
再反观广阳侯,一副没事人的模样,夫人丧仪都没操持,勤于政务,屡建功绩,如此看来,夫妻之情哪有至亲手足半分意重。
这般联想,那官员暗忖,或许广阳侯跟王大人不对付,也许也有他太过薄情寡义的原因。
但一抬头,却看见晏景似笑非笑的神情,吓得心头发慌,连忙恭敬问道:“您可还有别的吩咐?”
他心里想的那些,哪里敢当着晏景的面说出,谁不知道广阳侯最忌讳提他夫人的事,上回有不知好歹的同僚提了一嘴,说那侯夫人死的值当,荫蔽子孙。
又偏偏运气不好,广阳侯撞见,当下虽没说什么,但那同僚没两日就被查出贪污受贿,如今人皮还挂在刑部大牢,供来往罪臣,官吏相看。
正因如此,见晏景久不开口,官员愈发惊慌,只恨不得当场给他跪下。
晏景这才摆了摆手:“你自下去吧。”
官员劫后余生,逃也似得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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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一忙碌,时间便过得极快,转眼就到了七月。
半年的时间,足够发生太多事情。
李昭在知道晏景对着早已登基为帝的李恒,呈上她谋害亲夫的罪证之后,再不敢说什么株连的话,被幽禁在她的公主府,日日在那些曾经于她而言,低贱如泥的人们鄙夷的目光下苟延残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