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一封诱饵信作别,顾仲勋的心情无比复杂,与那魑魅魍魉的鬼字不同,恨、愧、悦、怀、情、惜与恒这些字都带着心,亦如恺宝、憪宝和恬宝的名字,都是用心的。在这一刻,他第一次与母亲的心如此贴近。赵卿卿是个成功的密谍,却不是一个合格的母亲,可她一样有爱子之心……
收拾好情绪,再次看向那封密信,顾仲勋又找到了另一串信息,“世间万物,皆含气氛,氤氲弥漫,索踪之时。”
他将这十几个字圈出来,写在另一张纸上,递给梭罕,轻声说道:“你去趟留守府,将这个交给监军,再请六太子过府一叙。”
待梭罕退下,顾仲勋重新拿起黑罕画好的字符,淡淡一笑:“这并非是张之羽亲笔,而是潜入他身边的自己人传递出来的信息。”
黑罕一喜,眼神晶亮地说:“可是张之羽的藏身地点?”
顾仲勋颔首,示意黑罕低头,他附耳低语了几句,黑罕立即领命退下。
堂上恢复安静,顾仲勋转动轮椅去了偏厅,谢海已经侯在里面,见他进来,立即施礼,将梭罕的行踪汇报了一遍。
顾仲勋之前吩咐谢海辅助梭罕完成荼毗大典,是担心梭罕年轻,出现纰漏,没想到谢海行事谨慎,善于从细微处勘得破绽,很快就发现了梭罕的不对。但顾仲勋尚未想通梭罕怎会选择与黑罕不同的道路,故而让谢海继续盯住梭罕。
听过谢海的回报,顾仲勋不由皱眉:“他怎会与西宁人勾结?”
谢海说道:“作为康人,最仇视的只有大遥人。所以,梭罕对司承一定不是真心服从的,他背后之人利用这点让他做事便说得通了。”
顾仲勋沉思片刻,缓缓开口:“梭罕是宗望派来的,却另有主子,看来,康人内部早已不是一条心了。”他顿了顿,目光转向谢海,“你可不经意间和黑罕提提梭罕的行径,让黑罕管教吧。”
谢海皱眉问道:“司承,黑罕就可信吗?”
“暂时可信,”顾仲勋回答道,“此刻的利益一致,自然可信,日后谁知道呢?”
谢海心下叹息,如今这个混战的局面,谁能料到日后会怎样,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于是颔首:“属下明白。”
“我另有一事需你去做……”顾仲勋嘱咐一番,看着谢海退下。
与此同时,梭罕已经抵达留守府,将顾仲勋破译后的密信交给了监军挞懒。挞懒看后,脸色逐渐凝重,随即下令加强留守府的守卫,并派人去告知宗隽,让其去安城司。
宗隽与梭罕一同回了安城司,连日来未曾安睡的宗隽方才在留守府睡了两个时辰,这一觉睡得很实,虽然区区两个时辰,但他身上的疲惫之感消除了不少,脚步更是轻快。
顾仲勋在偏厅看到宗隽时,却是皱眉问道:“六太子病了,怎么不好好休息?”
宗隽脚步一顿,疑惑地说:“我病了吗?”
顾仲勋一噎,随即说道:“面色潮红,应是发起了高热,难道六太子毫无不适之感?”
宗隽摸上额头,是挺热,再一感受,好嘛,嗓子很痛,似是能喷出火来。他颓然坐在太师椅上,咳嗽起来。
顾仲勋看向梭罕,梭罕却为难地说:“城中几乎没剩什么百姓了,我哥方才去医馆,只有个留守的药童,看病应是不行的,其他医馆也应大多如此。”
顾仲勋摇头说道:“医馆中既然留了药童,常见病的方子他定是知晓,你先去找他抓几副安神清热的药来。六太子前几日太过劳心费神,突的放松下来,难免会有些不适。待药童配好药,你亲自煎煮,务必小心火候,不可大意。”
梭罕领命而去,顾仲勋则传了衙差给宗隽倒了一碗温水,宗隽大口喝完,叹了口气:“我还真是难堪大用……”
“六太子不要妄自菲薄,害元帅之人还没绳之以法呢。”
宗隽闻言,眼中的失落尽数收敛,说道:“顾司承说得对,我不能因为一时的不适而颓废。”
顾仲勋微微颔首,眼中流露出赞许之色:“六太子能有此觉悟,实乃康国之幸。不过,眼下最重要的还是先将身体调理好。”
宗隽点了点头,略带了些歉意说道:“虽不能亲力亲为,但需人手,我可帮忙调动。另外,过来之前,右监军让我告诉你,假冒刘留守和方都统的不是一伙人。方都统是贺兰嘉敏的人顶替的,人已死。而假冒刘留守的人招供了,说是与居庸关那边有联系,但他也是听命行事,并不知顶头上司是谁。据他所说,刘留守应该还活着,他们还要以其做质,另有图谋。”
“联络人是否还会找来?这些是否问清楚了?”顾仲勋追问。要不是留守一职太过重要,这人由他审问会更好。
宗隽摇头:“右监军没说,但本就是要请司承过去的,所以我就没问。”
顾仲勋颔首,手放在了轮椅上,又想起梭罕已出去抓药,于是唤来衙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