迎雪阁是一座很普通的亭子。
亭子不小不大,上面盖着青褐色的瓦片,木柱已经褪色,石阶下只有零碎的石板慢慢延伸到远处的大路。
四周杳无人烟,零星长着芦苇杂草。
方圆百里只找得出两座早已废弃的房屋,废屋一眼便可望尽的空荡院落里,高大的树木停止了生长化枯木,若不是生的高大,还能勉强遮风避雨,偶尔有行路之人会借此处暂作歇脚,或许连平坦的地面也难以保留。
几十年前,风月城还有四扇大门时,迎雪阁旁的小路还是一条出城捷径,但后来风月城封了两扇城门,这条路的终点成了死路,路也被一同抛下。
到今天,除了不识路的来客,本地已鲜有人会绕远路过来白走一遭。
日子久了,迎雪阁正如其名,朝朝暮暮都只能迎来风雪,不见归人,越发荒凉。
赵刀刀曾听人提起过这个地方,但这亭子与她住的山林正好方向相反,她从没来过这里。
想不到平坦的地方居然能比只有一户人的山上更荒凉。
赵刀刀抬起头看着亭子,突然眉头一皱。
按理说这里人迹罕至,但此时架着迎雪阁牌匾的亭子中间却摆着一张桌子,桌子上摆着一个瓶子,一个酒壶,一只酒杯,还有一支奇怪的花插在瓶子里。
现在正是午时,但还没有人来。
赵刀刀走进亭子,眉头皱得更紧。
她发现这桌子看起来普普通通,实际很新,最关键的是——她在霍老头店里见过这张木桌。
而那个老人她前不久才亲手安葬。
赵刀刀心中震怒,低声道:“果然是故意的……”
赵小刀问:“怎么了?”
赵刀刀冷下神色,道:“没事,他们摆了霍老头的桌子在亭子里。”
“刀刀……”赵小刀知道她不久前才安葬了木匠,担忧着唤道。
“我只有一点生气。” 赵刀刀道:“以前在山上,师父说:‘很多人初入江湖也并非出自本意,但身在江湖,争个高低岂不就成了一种本能。’我本来是不信的。”
赵小刀叹了口气。
赵刀刀低头看着这张熟悉的木桌,一时也分不清她到底气的是自己,还是那些甩不掉的黑衣人。
“我从前一直觉得躲着也并非什么难事,但是不是……装作没看见本就是一种错?小刀……我是不是一开始就做错了。”
如果她早些解决这些人,是不是就不会有人因她而死?
赵小刀不知此时赵刀刀脸上是何种表情,只觉得待他变成人,第一件事一定是先去抱抱她。
“你没做错。”他的声音低沉而坚定,“刀刀,这些麻烦你管或者不管,都会像苍蝇一样围过来,这不是你的错。”
赵刀刀压着眉目道,“你说得对。那姓卢的摆出这桌子,就是要我先慌了阵脚,他还没来,我要出去等他。”不必再拖下去了,一切就在今天做个了断。
“等等,刀刀。”赵小刀问,“只有一张桌子?”
“不,还摆了点东西。”
“什么?”
赵刀刀将情绪压下,慢慢道,“桌上放着一瓶花,一壶酒,还有一个酒杯。”
“花?是什么花?”
“我不认识,不过这花红中带紫,十分艳丽,装花的花瓶却简陋至极。”
赵小刀听她描述,总觉得这些东西中应当存着什么古怪,一时理不出头绪,便接着问,“酒壶和酒杯呢?”
“酒壶和酒杯都是白玉制成,光洁无暇,圆润精致,里面装了酒。”
酒香从壶嘴漏出了一丝。赵刀刀虽然不懂酒,但也闻得出这是股叫人飘飘欲仙的味道,光是闻到,就叫人期待里面到底是何等佳酿。
换个嗜酒的人来或许已经倒满了酒杯。
她后退两步,“酒杯是空的,很干净。”
赵小刀还是没有头绪,道:“出去等吧。”
事情本来很简单,但这些花和酒不合时宜的出现却让人迷惑起来。
赵刀刀走出亭子,四周还是一个人都没有。
一阵阵的风夹带着寒气袭来。
现在已不是夏日,加上风月城本就寒冷,太阳挂在头顶时也不觉得多么暖和,此时太阳西斜,更添冷意。
赵刀刀却毫不觉得冷,提刀静立等信里的人过来。
脚步声是从前方传来的。
赵刀刀抬头去看,只见一人飘然而至,从视线尽头到眼前只用了短短几瞬,她皱了皱眉,握紧刀柄。
那是个长着胡子的男人,他的年纪已不算小,快到眼前时放缓了速度,慢慢踱步过来。
从始至终,他的脸上都挂着一种奇怪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