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舟示意秦晚晚停下脚步,自己则小心翼翼地靠近门边,尽量不发出声响。
他轻轻推开一道门缝,向内窥视。
外面走廊常亮着的白炽灯光投了进去,与内里的昏暗形成了鲜明对比。
配药间里没开大灯,倒是点了不少红蜡烛,
它们静静地燃烧着,火光摇曳生姿,将四周映照得一片猩红。
诡异的色彩,搭配上墙面贴着劣质的覆了塑料膜的大红喜字,相当阴森。
地上一片狼藉,配药台上杂乱无章,各种药剂、药瓶以及文件随处可见。
桌子歪斜,椅子翻倒。
那张歪倒的桌子上,散落着一把红色的喜糖,旁边是混杂在一起的大枣、花生、桂圆和莲子。那些东西密密麻麻扎了一堆,在烛火的映照下,像一颗颗未及孵化的虫卵。
易舟意识到,这里不是什么风花雪月的美景良辰之地,显然是刚刚经历了一场激烈的搏斗。
令人感到心惊的是,房间中央的空地上,一个身着护工衣服的男人,被捆住手脚,嘴里还被塞了一双红色的毛线袜子。
在他身上,坐了一个盖着红盖头的“新娘”。
那人头上盖着盖头,身上穿着蓝白条的病号服,应该是个病人。
红色的盖头遮住了对方的面容,只露出一截粗壮的脖子和因兴奋而颤动的肩膀。
那人趴伏在护工身上,隔着盖头亲吻护工的面颊,发出了“啧啧”的清脆声响。
他手上也没闲着,护工的裤子被他扒了一半,露出了里面的花纹底裤。
护工涕泗横流,满脸绝望,奈何嘴上被堵着,只能发出阵阵低声的呜咽。
“两姓联姻,一堂缔约,良缘永结,匹配同称。看此日桃花灼灼,宜室宜家,卜他年瓜瓞绵绵,尔昌尔炽。谨以白头之约,书向鸿笺,好将红叶之盟,载明鸳谱。此证。”
那人撑起身子,熟练地诵念着婚词,尖利的笑声研磨着易舟二人的神经。
笑起来的时候,嗓音里会有压不住的粗犷,它的发声体如被钢炼过,露出破绽后很快又绷得细细的,尽力表达着柔媚。
“今天我们就要在此结为夫妻,我好幸福,能成为你的妻子。我在这里郑重承诺,不论将来的环境好坏,你贫穷或者富贵,疾病还是健康,都会是我一生的伴侣。”
“我答应你,我会与你执手偕老,至死不渝。这是我对你的誓言,我的宝贝,我的亲亲老公。”
“今天在这里,是月老让我们走到了一起,你我的婚姻是天赐的良缘。”
“以天为盖地为庐,这便是我们的新房。洞房花烛夜,金榜题名时。老公~~”
“新娘”的话,突然给了易舟灵感。
某种意义上,月老也是神。
作为东方神话中的神明,月老掌管着世间的姻缘。
既然神话体系已经乱套了,有了希腊神话中的女神、以色列神话中的恶魔,那么再多一个东方神话中爱神的神赐祝福也不奇怪。
没准,从他可以从这里找到突破口。
易舟推开门走了进去:“两位先别着急圆房,我打断一下啊。”
被死死摁在地上的护工看见有人来了,激动不已,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大颗的眼泪从眼角滑落。
他“嗷嗷呜呜”地哼唧着,生怕易舟抛下他走了。
“你……是谁?”新娘掀开了红色的盖头,露出了真容——
厚重的粉底像墙灰一样不均匀地涂抹在他的脸颊上,参差的胡茬在煞白的底妆上钻了出来。眉毛被夸张地修细并向上描画。嘴唇上叠涂着唇膏,显黑又土气的荧光芭比粉是任何“新娘”都不会选择的颜色。
易舟和秦晚晚愣住了。
新娘对着他二人说话的时候不装了。他原有的嗓音低沉粗糙,完完全全就是男人的声音!
他缓缓抬起头,眼睛空洞而诡异。那双眼睛仿佛没有焦距,透出一种死感。
“谁让你们进来的?”
思绪如突来的潮水,淹没了易舟的神经末梢。
当他对上那人的眼睛,有个人名直接在他脑子中蹦了出来。
全安!
之前被袁庆云选择成为典型病例用以盯梢吴柏树的全安,也是易舟托阿国去打听,生理男性、心理女性、精神扭曲不堪、挥刀自宫的全安。
“你是全安?”
那位“新娘”微微一愣,反问道:“你怎么知道的,你认识我?”
全安根本不在乎易舟的答案,他相当警惕:“滚出去,今天是我大喜的日子,别耽误我的好事。”
大喜?
哪怕全安仔细看看那护工的表情都不至于说出这话。
霸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