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大乾这些年,总体算得上是风调雨顺。但自先帝晚年至今,从朝堂到地方边境,连着发生了好几次动荡,每一次都杀得人头滚滚。
尽管这几次动荡,赵琚运筹帷幄,大获全胜。但在这之中,付出的人力物力财力,哪一样都不是小数目。
不说别的,就说登基之初边军糜烂,几年训练下来的费用,就是上百万两银子打底。
之后又与鞑靼、秦王两边开战。前期的准备,战时物资运送,战后的抚恤开支,都不是小数目。
如今战争结束还不满一年,东南沿海又不安稳。她那个便宜叔父季肖,不知被人刺杀过多少回。
最多的时候,光是一天,就遇上五回,比他每日上茅房的次数还多,几次差点儿就让人得手。
赵琚安排保护他的人手,他自己带去的亲信,有好几个都已经折损在里头。
即便手里握着兵符和圣旨,还有外地的将士增援。但东南那边离江南太近,不少世家大族的人,都在扬州等地置了宅院田地,有族人长住。
这么多年下来,就跟院子里的竹子一样。表面上是高风亮节,私底下却是盘根错节。
因而不到万不得已,季肖也不敢用兵镇压。这些都是大乾的血本,要是有个万一,即便最终朝廷赢了,也只能是惨胜。
那些地方豪强,虽然知道以他们的实力,无论如何也比不得朝廷。但自信朝廷想要的,是个稳定富庶,鱼米之乡的江南。
再加上几十年来,他们在朝堂上,也安插了不少自己人。里应外合之下,赵琚又有顾忌,下手便不会太狠。
他们先鼓足劲儿,给朝廷一点厉害尝尝。让赵琚知道,海运走私这块儿利益,不是那么好拿的。
等朝廷吃了亏,再退一步让出部分利益,算是妥协。
即便到时候赵琚派人过来掺和,但这样的肥缺,三年五年还成,能做上十年基本上是不可能。
而要对付这些流官,他们有的是办法。打一棒再给个红枣,不怕他们不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这次蜀中的事情一出,那些豪强正愁找不到机会,必定抓住这件事,给朝廷不痛快。
季寒苏暗暗揣度,赵琚担心的,应该就是这一点。
“江南虽是我大乾粮仓,但与蜀中一东一西,即便有水路可走,但沿途险阻丛生,又是逆流而上。”
“倒不如从关中运过去,距离更近,虽然可以走水运的地方少,要耗费的人力物力更多些。”
“但好在官道通常,沿途都有驻军,消息传回京城也近,想来不会出什么意外,皇上觉得如何?”
说到意外两字,季寒苏的语气稍微放重了些。赵琚一听,便知道她这是意有所指,也来了兴致。
“你倒是与朕和于知叙,想到一块儿去了。江南路途遥远,虽然粮草充足,但到底麻烦了些。”
“关中之前遭逢旱灾,今春又有一处水灾,不过并不严重。”
“虽然一时之间,要调集这么多的粮草并不轻松,但也没有太大的压力。”
“如今朕最担心的是蜀中瘟疫太盛,这些粮草并没有起到它应有的作用。”
“一下少了这么多的人口,对朝廷来说,也是一笔极大的损失。”
赵琚深感民生多艰,他不是那些高居庙堂,不知民间疾苦的皇帝,自然知道人口增长是有多不容易。
从出生长到可以自己交税的年纪,十个里面有一半就已是不易。
别看有些人家男丁不少,但要是时运不济,一场伤寒下来,全军覆没的也不在少数。
这些人,每一个可都是他的财产,不对,是子民啊......
景珩明知道蜀中瘟疫爆发,也一句话都没有问过,只顾着将皇后送进地宫,全然不顾他这个父皇的心情。
既然他这么想要孝子的名头,他这个做父皇的,就成全他好了,但愿他之后不要后悔。
季寒苏见他神色变了变,随即伸出手指,轻轻的抚摸着赵琚的眉心,想将之抚平,
“既然皇上已经有了安排,为何还是愁眉不展?”
赵琚熟稔的将季寒苏的手拿下,轻轻的握在手里,慢慢的道,“是景珩和兰陵,你刚才进来的时候也看到了。”
“他们两个闹了两天,非但不肯消停,反而越闹越厉害。”
“兰陵年纪还小,不懂大人之间的弯弯绕绕。但景珩也这么不懂事,让朕着实有些失望。”
他手把手教出来的大儿子,却一点儿都不像他。审时度势这四个字,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
也不是谁都有这个本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