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过了多久,灰黄色的陶罐里的水快烧干了,因为温度过高,隐隐显出透明的红色来。
两盏茶,一盏空杯,一盏满杯,都已经凉透。
风将窗户吹得吱呀作响,沉睡中的慕云实幽幽转醒。
她睁开眼,瞧见映照正要往那陶罐里加水,连忙阻止,“等等,放放凉,这样直接加水会裂开的。”
映照撇了撇嘴,笑道,“我才离开一会儿,您就自个儿睡着了。”映照说的随意,慕云实也笑了笑:也只有映照不怕自己,未曾将自己当作闻风丧胆的魔王。
说话间,映照已将那陶罐从小火炉上拿下来。这平平无奇的、陈旧的,甚至略显寒酸的陶罐,是王上的爱物。映照小心的将陶罐放在木制垫板上,“滋”的一声,她知道,这木头上必然留下了黑色的圆圈。
映照将炉子移走,回来的时候却带来了一个手炉和一杯热茶。
“王上,刚睡醒,这里冷。”映照确实贴心,慕云实有时候觉得自己好像一刻也离不了她。每当她如此想的时候,就会怀念曾经的自己,一人行走沙漠的日子——仿佛那是她的一场梦。
当王的日子,在物质和生活上,如温水煮青蛙一般,让她渐渐习惯并依赖周围的一切。而曾经的向往,对如今的她来说是如此的不真实。
慕云实也不知自己睡了多久,好像已经很久没像今日这样好眠了——还是在这样寒冷的冥界。即便她很喜欢来冥界,但是始终无法适应这里的冷。今天,在这里,曾经的摘星阁,她梦见了小藜,梦见她们在梧州、在西华山,快乐自由的生活。
算起来,那是多久以前的事情了,连慕云实自己也记不清楚了。她已经不再是当年那个说走就走的少女了,而小藜呢?她如今是什么样子?还是和以前一样,晶莹剔透、天真可爱吗?
慕云心想,小藜肯定已经实现了青色的梦想,不会像自己这样。
有一个问题,慕云实一直不敢去想:或许,小藜还记得曾经的誓言,还记得她的慕姐姐吗?还记得她们曾经对着满塘荷花结拜,记得她曾经有个名字叫“慕青”吗?
慕云实一刻也没忘记小藜。从前的日子对于慕云实来说,像一个淡淡的影子,在那淡淡的影子中,却有一个清晰的身影,那就是小藜。
若说有什么遗憾和后悔之事,对于慕云实来说,最后悔的便是将小藜一人留在西华山。
慕云实很矛盾,她希望小藜记得自己,又希望她已经不记得——这么些年,小藜音讯全无,也未曾来主动寻自己。
或许她已经实现了梦想,只是已经忘了自己——慕云实宁愿这样想,因为至少,她幸福的活在这天地之间。
“那两个人还没到吗?”慕云实问道,她停止思索。
“映彩刚传来消息,已经到山下了。王上要见见吗?”映照道。她也不清楚王上此行来的目的,因为每年的秋天,王上都会来此小住一段时间——而今正是深秋时节。
但是今次,有人传信,说仙界有使者过来商谈梧州之事。映照却猜不透王上的心思——王上喜欢梧州,甚至有好几次都想趁移尸之祸时将其纳入魔界。
“我不见,你让映彩去。”慕云实道,“我明早便回去,也出来有几日了。”
映照答应着,正准备出去。
“你和阿笙跟我回去,让映彩在这里照应。”慕云实又道,“今晚就安排他们住在这里,不要怠慢。”
映照答应着,并没有多问,只照慕云实的指示吩咐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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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瑾和素楝,站在刀削一般的冰崖边,感叹造物主的鬼斧神工。崖壁千仞,上不见顶,能看到的顶部雾气茫茫,和乌蒙的天色融为一体,让人有一种错觉,这不是冰崖,而是一堵墙。
二人并肩而立,沿着冰崖往前走。不知走了多久,一成不变的崖壁终于有了变化——万丈冰崖转了个弯,呈现在二人眼前的依旧是一处崖壁。只不过,和刚刚光秃秃的冰面不一样,这处崖壁上有参差岩石,更令人惊讶的是,在这些大石块之上,因势层叠着亭台楼阁。而这楼阁并非在崖壁山脚,而是在山上,远远望去,如同空中楼阁一般。
那是普通人仰望而不可及的高度。
素楝细心,很快便发现一条冰雕的台阶蜿蜒而上。她拉住虞瑾的手,朝台阶处奔去。二人深知此行要低调,况且如今是真的已经进入到别人的地盘。比起一跃而起十丈之高的飞行,这样一步一步的爬上去更为合适。
于是素楝在前,虞瑾在后,这样不紧不慢的往上爬。累了二人便停下来喘息片刻。虞瑾时时处处注意着素楝的脚下,也观望着四周的环境。素楝停下,他便停下,二人看着茫茫雪原,很有默契的没有出声。
而在高高的阁楼之上,慕云实换了一个地方,却依旧是坐在窗前,眼看着那两个移动的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