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良冷笑一声,坐直了身子,背靠着亭子的柱子,冷冷的看着一步步走过来的皇上。
胡亥在亭子里踱了几步,叹了口气,说道:“今日好凉啊。”
萧何走到张良面前,说道:“大哥,你近来可好?”
张良还了一礼,说道:“托福,在这园子里,我对外面的事情并不关心,只是看了不少的书籍。”
胡亥笑着说道:“安静的看书,我很佩服你!”说到这里,他一指萧何:“将这一年来的事情,和你哥哥说说。”
萧何微微一愣,随即微笑着说道:“微臣愚钝,只能挑最重要的说一说。”
胡亥点头,对赵高使了个眼色,说道:“我去花园里转转。”
只留下萧何在长亭之中,将刘邦怎样伏诛、怎样杀害韩王信、怎样与匈奴和谈、怎样使太子妃怀有身孕等等,详详细细地跟张良说了。
胡亥在花园中转了一圈,就看到了张良、萧何二人,两人都是一脸的凝重。
胡亥笑呵呵地看着张良问道:“你还要问我何事?我跟你说。”
张良淡声道:“我现在在这监狱之中,就像是一个等待处死的囚犯,明天还能不能活下来,还不知道呢。你来找我有什么事吗?”
他闭上眼睛,知道皇上要来收服自己,但心中却已下定了决心,宁可战死,也不愿投降秦国。
没想到胡亥也不客套,直接说道:“我要和黥布开战。我知你与吴芮关系不错,他对你言听计从。我要你写信给吴芮,就说我要和黥布打仗,让他老老实实地待在朝堂上,而不是和他的姑爷胡闹。
张良一脸懵逼。
胡亥咧了咧嘴巴:“如何?等你写信,我就让人在你身上放个火盆,该死的老天爷,好冷!
胡亥说罢,赵高早命郎官将火盆搬到亭子里。
胡亥一阵无语。
胡亥不屑地说道:“他还没有同意呢,你就送上了礼物,这不是强人所难吗?”
赵高生怕把皇上给冻死了,但还是弯着腰,微笑着说道:“皇上驾到,谁敢不肯配合?那小臣就开始准备了。”
张良将手中的书一叠一叠,凑到炉前,将手放在火炉上,烤着自己僵硬的双手,曼声道:“我从来没有想过,我会在临死之前,把火给烧了。”
萧何看了皇上一眼,连忙打着哈哈说道:“大哥,你说什么死啊?”
张良淡淡道:“既然要面对生死,那就不要怕了。”他的脸色本来就有些苍白,此时也恢复了正常,看起来就像是要离开这个世界一样。
胡亥来这里,是有原因的,他在这里浪费了大量的时光,忍受着寒冷,并不是想跟着张良一起去感悟什么死亡。
胡亥在火堆旁踱了几步,居高临下地看了张良一眼,迅速说道:“我也不拐弯抹角了,你不用猜我这次来,是不是另有目的,比如想要说服你投降,让你为我效力。我跟你说,我不是这个意思。”
张良抬起的手僵在了空中。
胡亥平静地说道:“李斯冯杰是我的谋士,萧何是我的谋士,陈平是我的谋士,武有李由蒙盐,你一个人,我是不可能让你活下去的。就算把你留给太子,你也六十多岁了,未必能撑到那个时候。”胡亥虽然表面上看起来很和善,但实际上却是个很尖锐的人。
张良坐直了身体,冷笑一声:“可如今,你堂堂一国之君,竟然亲自登门拜访。”
胡亥来到亭畔,足尖在雪地上轻轻一碰,便止住了身形,转身向张良说道:“你大概认为,我担心吴芮勾结了黥布,认为我对付不了这一对女婿,故请你写信来说服吴芮。”
张良淡定的说道:“我说错了吗?”
“哈。”胡亥冷哼一声:“这可是你的失策!”
张良抬起头来,看向了胡亥,他的目光中充满了疑惑。
他还是头一次这么仔细的看着这位大秦王。
当日张良随汉王被囚于咸阳,透过车帘,他曾见过一道黑影。
张良在为汉王筹划大计的时候,就已经根据大秦历代帝王的各种信息,推测出了这位少年帝王是什么模样,是什么性情,又会做些什么事。
张良花费了大量的精力和精力,去调查他的对手。
可以说,就算是胡亥,也不可能比得上张良。
这一天,张良幻想了很多遍的大秦天子就站在了张良面前。
这一点,和张良预料的一模一样。
表面温柔,内心冷漠;表面上谈笑风生,实则心机深沉。
大秦的帝王,比他的年纪要成熟得多,比任何一位帝王都要“忍”、“狠”。
如此一位帝王,最终却能在这个混乱的时代里,取得最终的胜利,并不是什么难事。
张良无法相信自己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