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过竹林,便来到一排精致的屋舍,屋舍被大片的白玉兰包围,清香袭来,芳菲不尽,易陪思指了指:“这一排房间,你选一个吧。”
柳言律问:“你住哪里?”
易陪思指了一间房:“这里。”
柳言律道:“我住你旁边那一间,有需要你叫我方便。”
易陪思翻了个白眼,道:“……随便你。”
回房沐浴过后,易陪思换了一身干净的衣衫,外面柳言律敲门,问道:“洗好了?去用午膳吧。”
想着柳言律也见过他未束发的样子,易陪思也就不麻烦了,便披散着头发去了,推开门,碰巧柳言律抬起眼,四目相对,朝他一笑。
“阳光真好。”易陪思抬起头望了望。
午膳时,两人闲聊几句,易陪思问了问朝中近况,柳言律挑些能说的一一回答。
易陪思问:“你这次出来,荆南侯可知晓?”
柳言律道:“我走前留下一封书信,父亲会明白的。”
易陪思想了想,道:“荆南侯若是知道你是跟我走的,回去铁定要数落我一顿。”
柳言律道:“不会的,之前在朝中父亲多次待你不善,一部分是因为我的原因,另一部分是父亲希望你能做的更好,如今我早就跟他表明,他也不好说什么。”
易陪思微怔:“侯爷知道你心仪我这件事?”
“知道。”
“怪不得。”易陪思喃喃着。
柳言律问:“怪不得什么?”
易陪思道:“我能理解侯爷为什么生气,家族培养这么好一个接班人,却喜欢上了一个男人,肯定气的牙痒痒,恨不得扒了那个男人一层皮。”
柳言律莞尔道:“我就当你在夸我。”
半晌后,易陪思像是想到了什么,表情略有复杂,碗里的饭也吃不下去了,他看向柳言律,欲言又止。
柳言律放下筷子,道:“你是想问,他怎么样了,对吗?”
易陪思先摇了头,犹豫一下,又点点头。
柳言律道:“他辞官了,已经不做丞相了。”
易陪思微怔:“为什么?”
柳言律如实道:“那日听说你毒发身亡,已经没有气息了,陛下要求景相交出你的遗体,景相不肯,与官兵大打出手,杀了不少人,后来没几天,他便辞官了。”
易陪思心有不好的预感,问:“那他现在……”
说到这里,柳言律眼眸微沉:“代圣前不久与旦恒开战,他现在是作为六伏的公仪澜,与勾鹤一起,扬言,血洗旦恒。”
易陪思脸上出现一刹那空白,他很久没说话。
忽然,易陪思面色不佳,身子恍惚一下,一手扶桌,一手扶头,气色很是不好,柳言律急忙凑近:“怎么了?”
易陪思扶着疼痛欲裂的额头,喘了好大一口气,抓着桌沿的指尖一点点发白:“看来血洗旦恒才是他们的目的,他们想血洗旦恒没那么容易,我们不是吃素的,势必与他们斗到底。”
两日后,易陪思和柳言律跟着迟昀泽来到山庄后的山谷,山谷层林啄翠,满目即是雾气潇潇、烟波浩渺,那神圣的祁冰,就放在一处寒潭上。
迟昀泽停下脚步:“到了,就在这里。”
易陪思和柳言律闻声止步,寒潭清澈的像挖出来的水晶,冷莹莹一片,疏疏天光倾泻,勉强可以看清潭周围的景物。
向前走了几步,易陪思抬起头,望着冰中的自己。
原身冻在冰中,朦胧的看不太清,不过能看出来轮廓是一个眉目温好,鼻正唇薄的公子,因为常年在冰中见不到阳光,肤色白如新雪。
柳言律抬眸盯了良久,因为知道这是易陪思的原身,他看的极其用心,一遍遍用眼睛去描摹他的样子,不料对方忽然道:“很失望,对吧?”
柳言律不明所以:“嗯?”
易陪思一只手轻轻搭在了冰上,依旧望着冰中的自己,语气不温不凉:“我原本的容貌很平庸,学交替之后,我有私心,雕刻的每一具分身既和我自己相似,又比我自己的容貌好看了好几分,作为翼轸君,时常有人夸赞我才貌双绝,只有我自己知道,真正的我自己,没有你们口中那么好、那么完美,我实在是不好看。”
他眼中有说不出来的情绪,说到最后,连自己都说不下去了。
柳言律张了张嘴,欲言又止,他早就察觉到今天易陪思很不对劲,来的路上就很是忧心,又有着隐隐的紧张,他还在想是为什么,原来是因为这个。
他放缓了语气道:“那又怎么样,皮囊而已,原本的你也很好看,真的。”
易陪思转过身看向他,眼底薄薄的暗淡慢慢浮出:“可这样的我,是个虚伪的人,就像个胆小鬼,只会把糟糕的自己藏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