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月从前不知道,原来和人亲近是有瘾的事。
她嘴上没说,却日日盼着容山隐来找她。
若是容山隐来晚了一步,惹温月生气,她便会促狭地煮一壶添了花椒、薄荷、粗盐的奶茶,亲手烹煮,奉给容山隐吃。
兄长从她含笑的眼尾,努力往下压的嘴角看出女孩儿的坏心肠,但他想看她开怀大笑,故意纵容温月的小伎俩,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喝下口味古怪的奶茶。
既咸又辣。
容山隐含住了茶水,没有下咽。
温月窥见容山隐皱眉的郁闷表情,忍不住哈哈大笑,她一个没站稳,笑倒在男人的怀里。
没等她爬起来,双手已被容山隐束缚住,男人的虎口扣住她伶仃的手腕,将她抵在怀里。
没等温月挣扎,温热的茶水已经渡入她的口中。
温月瞠目结舌,又不好扭脸弄脏她新换的衣,只能被迫承受。
等她喉头滚动,又看到容山隐润泽的薄唇,耳朵和脖颈立马烧起来,沸烫得几乎要冒烟。
“你、你……不知羞耻!圣人书读狗肚子里去了!”
容山隐依旧心情很好地笑:“是,我不仅没有寡廉鲜耻,还无恶不作,落我手里,倒是阿月该倒霉了。”
他这话分明是破罐子破摔,想要告诉温月,他早已不当圣人,而一个见色起意的小人,能做的事可太多了……
温月被容山隐吓住,自讨苦吃一回,立马变得唯唯诺诺。
她再不敢轻易戏弄睚眦必报的兄长了。
下午时分,阳光正好,屋内被一片金辉淹没,即使不燃炭盆也很暖和。
温月歪在容山隐的腿上,任他轻柔地抚摸她的头发。
温月昏昏欲睡,想到一茬说一茬,她说:“边城天天吃胡饼,好腻味,哥哥我想吃粉汤,要加羊肉木耳的那种。”
容山隐:“好,待边城战事结束,我亲自带你去吃粉汤。十八堂山脚下有一户刘姓人家开的粉汤铺很有名,吃完粉汤,我再陪你上山祭拜干爹。”
温月想到被烧成灰烬的十八堂,她的胸腔闷闷的,有很多话堵在胸口,可她想到容山隐愿意陪她回到故乡,心里又一阵暖意上涌。
她埋头蹭了蹭容山隐的腰,低低地应了一声:“好。”
有哥哥陪着,她好像不再害怕回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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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天过去,春天来临。
草原冰川消融,溪流化雪汇流,漫山遍野皆是绿意,天地一片欣欣向荣。
可就在这样明媚的天气里,远在百里之外的巴苏早已召集各族酋长、八万主力军、以及数千名自发组建的部落民兵,会集于云州战线附近,准备对大嵩国发动攻城强袭。
巴苏站在高台之上,他脱下厚重的铠甲,露出精赤强壮的胸膛,手中紧握一把锃光瓦亮的长刀,另一手紧攥一名汉人奴隶的衣领。
汉人奴隶双手合拢,不住颤抖、哀求:“求您、求您饶我一命,我还有个闺女,她今日生辰,她还在等我回家,我不能死在这……求您、求您了……”
巴苏不为所动,他并不在意汉奴的死活。今日,想要三军全力以赴攻城,他必须用鲜血激励同胞,他承诺过温月,不杀妇孺和孩子,只杀这些有抵抗能力的壮丁,他言而有信,已经无愧于心。
巴苏那双夏人独有的金眸扫过台下手持军械的众人,又瞥向汉奴。
“这是战争,谁弱谁便要挨打,汉人不配得到怜悯。若有下辈子,你还是托生在大夏国吧!”
巴苏手起刀落,当着众人的面斩下汉奴的首级,鲜活的一条性命消散在他面前,而巴苏以敌国子民的血,祭天地与神狼。
鲜血溅上巴苏的脸颊,鲜明的红色衬托出他如金日一般熠熠生辉的双眸,台下的兵马无不折服于巴苏的英姿神采。
巴苏下达攻城军令,举起酒坛痛饮,各部酋长纷纷端起酒碗迎合,誓血为盟。
一时间,军将的宣战声沸天震地,他们用刀枪不断地敲击黄土地,勒起缰绳,胯下骑着的那一匹战马仰蹄扬鬃,马嘶喧嚷,轰雷贯耳。
巴苏望着淹没于沙尘滚滚的千军万马,豪气大笑:“今日,本王必要带领诸将攻下云州!以我手中刀起势!不入中原腹地,巴苏誓不回城!”
众人心潮澎湃,举刀高喊——
“杀了那些汉人,夺他们的城,抢他们的军需辎重,占领那片土地!”
“誓死效忠巴苏汗王!
“大夏必胜!大夏必胜!”
……
千军万马踏雪而来,马蹄溅起千尺雪浪。远处,大夏国的旗帜在风中猎猎作响,铁甲铮铮。蛮横的胡人争前恐后冲向大嵩国的云州战线,犹如一条扑向关隘的黑蛟,倒海翻江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