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六十一年十一月十三日,玄烨崩于畅春园,终年六十九岁,雍亲王皇四子胤禛奉大行皇帝遗命在大行皇帝灵前即皇帝位。
经钦天监择吉,胤禛定于十一月二十日在太和殿升座,受百官朝拜,并谴官分别只告天地、太庙与社稷,同时建号明年为雍正元年。
虽是天子崩逝这样的大事,可对于讷尔布一家来说,却并无多大干系,真要说有,那便是因讷尔布是四品佐领,作为他和郎佳氏要在大行皇帝大殓之日前去宫中举哀哭灵。
郎佳氏再是不放心,却也只能将女儿青樱托付给儿媳马佳氏。
马佳氏虽然不大喜欢青樱,却也不至于跟一个年仅五岁的小孩子计较,最多也就是不会亲近她罢了。
可自打出身,青樱便被她的亲额娘灌输了她是家里的姑奶奶,便是祖宗面前也不用下跪的思想,总觉得自己合该是要当家做主的。如今她见父母都出了门,便忍不住想要端起当家人的架子来了。
“马佳氏!”青樱学着她额娘的样子,用两条小短腿艰难地翘着二郎腿,大马金刀地在堂屋上首坐着,连声大嫂都不喊了。
马佳氏虽然不知道自己的这个小姑子到底要做什么,却还是放下手中的活计走进了堂屋,“怎么了,青樱?”
看到做的如此端端正正的青樱,马佳氏忍不住笑了一下,这孩子努力装出一副大人的样子,她难免觉得有些好笑。
可青樱却不那么觉得,她只觉得马佳氏这笑便是对她的嘲讽,就像平日里额娘说的,马佳氏这个人啊,一天到晚鼻孔朝天的,仿佛这世上就没有她马佳氏看得上的人似的。
青樱便学着大人的口吻,喝问道:“马佳氏,你还不赶紧把家里的钥匙交出来!”
“你要钥匙做什么?你要什么东西,我去拿给你便是了。”马佳氏只当青樱不过是小孩子想过过当家的瘾罢了。
巷子里的这些孩子总喜欢玩过家家的游戏,可青樱年纪小个子也小,和小伙伴们一起玩耍的时候,只能扮演丫鬟、女儿的角色,当家主母这样能发号施令的角色是万万轮不到她的。
青樱却嘟着嘴愣愣地看了马佳氏好一会,然后带着恨意道,“我额娘说了,只有管家娘子才能拿着家里的钥匙,我额娘是你的婆婆,原是名正言顺的管家娘子,可你却哄的阿玛将管家的权力交给了你,你说你安的什么心呢?!”
这下轮到马佳氏愣住了,她虽然也知道因着管家的时候,自己的这个婆婆对自己应该是有怨言的,可她却实在没有想到郎佳氏竟然如此不讲究,在这么小的孩子面前便如此口无遮拦。
但她终究是做人儿媳妇的,于是,马佳氏便耐着性子对青樱道,“青樱,并不是嫂子抢了额娘的管家之权,而是因为额娘生了你之后,要分出精力来照顾你,实在顾不上家里的事儿,阿玛才让我暂时管着家里的事儿的。”
青樱虽然才五岁,却执拗的很,马佳氏的话仿佛只是如风一般从她的耳边飘过罢了,便是入耳都不曾。“我额娘说了,你这个人最是会做表面功夫了,哄得阿玛和大哥都只说你的好话。”
方才听见青樱的第一句话的时候,马佳氏是有些生气的,可如今青樱越说越多,她倒是冷静下来了,自己帮着照料的啊,就是一只小白羊狼罢了。
青樱见马佳氏不说话,以为自己说到点子上了,便越发来劲起来,“你这样的破落户,能攀上我们家,那是你几辈子修来的福分,你还不好好孝敬公婆,友爱小姑子小叔子?我劝你赶紧将管家的权力交给我额娘,否则我就叫我大哥休了你!哼!”
虽然阿玛如今已经年近六十了,青樱应该就是这一辈里最小的女孩儿了,她的姊姊们的婚事都已经定了,但是下一辈里将来说不得也会有女孩儿的,青樱如今的这副样子,若是传了出去了,恐怕将来一家子的女孩儿都会不好说亲事了!
马佳氏自认自己身为长嫂,自然也是能管教管教青樱的,于是,她往前走了两步,走到青樱面前,才居高临下地看着青樱,问道:“青樱,你告诉大嫂,这话是谁让你这么说的?”
马佳氏原就是家里的长女,在弟妹面前向来是有些威仪的,这些年嫁到了乌拉那拉氏之后,又掌管着家中中馈,如今虽然不过二十出头,却已经十分有管家娘子的气势了,何况她此时又沉了脸,让她看起来较之往日更加严厉。
青樱见她不但不被自己吓唬到,反倒质问起自己来了,这才后知后觉地感到了害怕。青樱眨巴着大眼睛,嘟着嘴,在马佳氏的注视下,默默放下了自己的二郎腿,还自以为隐秘地悄悄往椅子里头挪了挪。
“我不会告诉你的!”
“青樱,今儿我说的每一句话,我最好都记住。”马佳氏却不许她退缩,虽说青樱才五岁,可是他们旗人的女孩儿十三岁便要参加选秀,八年的时光也不过是一晃眼的功夫,若让青樱从小便养成了这样的性子,他们家一家子都排排坐,都不够皇上砍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