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越冬眯了眯眼睛,怀中的孩子看着骨相面熟。
连忙放下碗,将孩子的脏乱头发拨开,一张瘦脱了相的脸露出来。隔壁牛二婶惊呼一声:
“呀!这不是姜临……么?”
下意识脱口而出,周围议论声大了起来。这对母子可是不见了好些日子呢,如今怎么这个样子回来了?
王志兄弟俩能怎么做?真能守信还铺子?
还有这苦命的母子啊,怕是还不知道姜丙银已经死了吧?
人群中的宋月郎一边看着,一边与身旁戴着面纱的素衣女子低语。
经过牛二婶的一嗓子,王志双手一松,女子软软摔在地上,似有苏醒迹象。
唐越冬叫他一声让人回魂,什么场合?多少双眼睛呢,这个蠢货要做甚?人还经得住摔打么!
“王志,你发什么愣啊?还不快去请郎中来!”
“啊,好、好,这就去,家里交给你了。”
王志冲出包围撒腿就跑,这会儿反应过来,可千万不能让大丙的妻子出事!
留在原地的唐越冬请牛二婶和两个力壮妇人帮忙,先把人安置在房间再说。
小小的后院挤不下那么多人,等在外头的诸事放下,非要看个究竟才肯罢休。
郎中是被王志拖过来的,跑了一半实在背不动个男人,郎中磨破一双鞋,路上留下两条弯曲痕迹。
姜临母子也不知多久没吃过东西,郎中频频皱眉,又是扎针又是灌糖水的,总算俩人性命无忧。
人醒了好办也不好办,正主人回家,替人看家的就得挪窝儿。但母子俩这病歪歪虚弱的样子,三五天内无力动弹,身边不留人也不行啊。
兄弟俩在铺子里商量办法,门口闯进来两道人影。抬头看过去,竟然是军头带絮儿来了。
这不是瞌睡了有人递枕头么?俩人热情地让人进来,王志顺手关了门,唐越冬抓着孟长义不松手。
“头儿,你们俩真成了天降的救星!来得真是时候,我跟你们说,是这么回事……”
数日前来偷窥的毫无动静,没想到是姜丙银的遗孀携子而归在先。这是好事啊,王志总是要回关屯的,絮儿不知道他们在愁什么。
唐越冬唾沫横飞一阵叨叨后,将目光落在絮儿身上。人坐在那安静不语,但那双眼仿佛会说话似的,睫毛若羽,洞悉所有。
“唐大哥想让我留下照顾姜大嫂?”
唐越冬先扫了眼孟长义,看不出赞同与否。算了,还是与絮儿谈吧。
“絮儿,我们几个都是男人,总归不方便。你有何事未办,唐大哥给你跑腿去就是。”
在场唯一的女子,只动眼珠不动头,盯着三个人看过一遍,这才开口道:
“恐怕不行,我得自己去一趟薛家。”
那就只能找邻居帮忙了,这事儿王志去办就行。
后院虚弱的母子俩,仔仔细细看着曾经的家。屋里的东西一样没少,只是多了一个刺目剜心的东西——姜丙银的灵位牌子。
骨瘦如柴的女子死死咬住唇,一只手揪紧了心口窝处的衣裳,另一手颤抖着摸向那块黑漆木牌。
姜临傻愣愣跪坐在地上,短短数月,他度日如年地求啊,盼啊,等着父亲来接他们,或是让人捎信回家也好啊!
可是什么都没有,等来处处欺凌,无处食宿。街上听人说起平安镇匪患已除,他才敢带着母亲往回走。
少时衣食无忧,不知人心险恶。数月来的教训,远不似父亲那带着疼爱的严厉。切身蚀骨的痛使他喘不上气,手脚并用爬出了这间房。
他要出去,去问问王志,爹在哪里!
姜临撑起身,哪怕不能尽数收拾好身上的狼狈,也要腰杆挺直,如真正男子汉一样大步走出这道门。
孟长义三人并肩站着,等姜丙银的妻子前来质问。
姜临刚一露面,孟长义和唐越冬都难掩眼中那份赞赏。十三岁的少年郎,心志坚韧不痴不笨,该是能撑起家业的。
絮儿则要想得偏一些。姜家可还有其他族人在松县附近?姜临是否信他们?
王志将请托交代好,便速速回返与孟、唐几人继续商议后续之事。见姜临好好地站在那,不由笑得和蔼亲近。
“侄儿能下床行走了?底子不错。我刚去邻家找牛二婶帮忙做饭,郎中说了你和你娘现在虚弱,先吃些汤汤水水补上力气。”
王志的主动与热情并未得到姜临一个好脸色,小少年强忍悲痛和无名之恨,直视王志问道:
“我爹在何处?王叔叔可知?”
王志脸上表情一僵,再也笑不出来。眨巴着他的小眼睛,喉咙像是灌了铅一样。
“孩子,你先回床上躺着去,等你娘能见客,我再慢慢说与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