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天气挺好的,万里无云。地上的草有点干,被马车的车轮碾过时发出些许清脆的声响。
齐小翠看到又是一辆马车颠儿颠儿地驶过,埋藏在心底里,对于处境的抱怨还是流露了出来。身子一歪便是抱住铁祝粗壮的手臂,把整个人的重量都压了过去。
铁祝一时红了脸,但是他——一方面大概是不太清楚怎么跟女生相处,另一方面他也累的不行——也只是嘴唇蠕动,什么也没说,负重前行。
这时他身上可不只是齐小翠一人的重量,两人的行李之类...也是由体力更好的他担着。
齐小翠明明脑袋都被太阳晒化了,仍忍不住愤恨地想,京城内那样繁华,城外,这又不隔多远,就如此荒芜,想来当今的天子脑子多半有那么些问题。
终究撑过来了,就在铁祝拖着人和行李又行半个钟头后,之前那遥不可及的牌匾还是让二人看清了上面的字。
城门上的字并非什么大书法家题写的,但也显得苍劲有力。
等进了城,齐小翠两人也就可以休息了...
只是那门口守卫,甚至懒得看他们,仔细闻,似乎身上还有些许酒气,让齐小翠多瞥了他两眼。
城内的繁华几乎让二人以为城门是什么通向异世界的通道。
大街小巷,无一处不有人来往;唱卖叫好,从各间铺子里传来。
于是齐小翠更加相信,当今天子是个脑瘫,至少肯定是需要社会关照的人群——齐小翠可不相信有人会自愿住在如此吵闹的地方。
铁祝哪里见过这世面,东瞧瞧西望望,哪间铺子都想进,哪样商品都想买。
还好是被齐小翠拉走了。
算是苍天有眼,让齐小翠发现一家稍微清净些的客栈。这家客栈几乎在最贫穷的居民区和朝廷大臣们的住处中间,两边都相对安静,甚至于这块地有几分荒凉。
听着居民区飘来的打闹声,齐小翠拉着铁祝走进客栈。装修无功无过,结构也算是寻常客栈,就连牌匾上的题字也是寻常店铺的水平...顺带一提,这家客栈居然就叫一家客栈。名字也普普通通,实在是不太引人注目。
这样的客栈想来收费也不会太高,齐小翠注意力放在门口的长凳上,一屁股坐下来,暗中又摸了一下钱袋。
又重新打量起店内的装潢,有些不够看。店内没有开灯;街对面就是不知哪位大臣的豪宅,树木几近遮天蔽日,客栈也没开几个窗子,显得额外昏暗;正对大门的,是一处很宽的楼梯。留意到客栈内部并没有外界看起来那样大,齐小翠心生几分退意。
但两人终究是坐下了,他们刚进门时没见着人,也不曾听到什么声响。可他们刚把行李往门旁边的桌子上面搁下,便有一个身着宽松的,形似唐装服饰的男子缓缓靠了过来。他似乎是从楼梯过来的,还没到齐小翠二人面前,大堂顶上便有灯亮了。
铁祝进城前都没见过灯,天黑了顶多就点两根蜡烛。当下徒生两分拘谨,觉得两个人占了这大堂太多位置,铁祝把那些个行李磊起来,想磊稳了,也少占些地方。
齐小翠便是抬起眼,去看来人。这人有些矮胖,头发像是让狗啃了,嘴角下方有一道疤痕,眼睛极细,但似乎睫毛很长,即便他现在与齐小翠距离不过两米,齐小翠一时半会也说不清他有没有睁眼。
这人长不差,却莫名让齐小翠觉得瘆人。
这个人好像是往齐小翠他们的行李上看了一眼,(但也只是好像,毕竟连他有没有睁眼都不知道)轻笑道:“嘿嘿,二位这是要打尖还是住店啊。”
齐小翠便是一愣,不同地方对打尖住店的理解不一样,但当下她和铁祝的那个社交牛杂症也都还没发作,小声回了一句打尖。
那店小二咧开了嘴,笑的很是灿烂,道一句“得嘞。”随即像变戏法一样拿出了一个菜谱。
铁祝眨巴着眼看他,觉得很是新奇;齐小翠却心中越发不安,已经有了离意。
铁祝好不容易缓过来,看了看齐小翠波澜不惊的脸,顿时觉得自己有几分孤陋寡闻,没在他心怡的女孩面前好好表现,一时有些不好受,大手一挥:“菜都腉一份就是。”
小翠回头看他,一时间有些愣住。他们初到这里,尚且不知此处物价,更不知道人家菜单上有什么,有多少。
铁祝只是想显现一下豪气,却又不是什么很豪放开朗的人,这时被盯着看还有几分不好意思,红了脸撇开眼神。
只是这个行为不仅没有让齐小翠产生什么情愫,反倒让她给这个五大三粗的男人打上了“智障”的标签。
那店小二却是毫不在意,也一副不意外的模样,在小翠伸手阻拦前就溜了。
小翠又回头看铁祝。铁祝浓眉大眼,皮肤偏黑,就像是刚学雕塑的人胡乱抹出的草稿一样。但同时这也让他脸部硬朗的线条不那么吓人,多了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