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拉德看到的是一个近似于人的面容,又或说曾经是人的面容。
那是一具穿着深色纹银礼服的特殊骨骸,活着的亡灵。他的一切都向生前的模样靠拢,得体优雅的服饰包裹了缺少血肉填充的四肢,丝绸礼帽覆盖了变得光洁骨白的颅顶,甚至它的眼眶都不显得空洞——灿烂而湛然的明光填满了它的颅腔,让人无端联想到漆黑地底之上山脊一侧升起的朝阳。
但是……这光明亮,却没有温度,好似父亲拥有威严却缺少仁慈。
是的,仁慈。
“告诉我你们的来意,方便我决定给予款待还是施以恶意。”
骷髅从胸前的口袋抽出丝巾,开始擦拭着袖口不存在的灰尘,数不清的身影在门外静静等候,仿佛追溯着侍奉着那种光明。
面对那颅中之光,西尔维娅的身躯开始不自觉的颤抖,这种光芒对他人暂无影响,却对这位四阶的【慕光者】有着难以想象的诱惑。
靠近我,敬畏我,渴慕我,拥抱我。
“西尔维娅,你刚擢升位阶还不稳固。要小心。”萨利巴开口了,随后把视线转到骷髅身上。
“至于我们,是客人。”
将西尔维娅罩在身后之后,猩红的气焰开始在物质世界流窜,将半个藏书室的光芒附加了暗红的色调。
脱离了明黄色的清冷光焰后,西尔维娅苍白的脸色才渐渐缓和。不知为什么,眼前骷髅的瞳间的光芒对这位四阶的【慕光者】造成了如此的影响。
“哼,我记得你小子。一个二次光临的盗贼,怎么有勇气和我说自己是——客人?”
骷髅抬起头看了看人群之中颇为显眼的萨利巴,不屑地移开了目光。
“三十年前的雅宁斯的居屋中有三位盗贼登门拜访,他们一人被放逐至虚无,一人永远留在此处,却还有一人仓皇而退,你……认识他吗?”
骷髅把注意力放在袖口上不存在的灰尘上,下颌骨咯咯地笑。
萨利巴瞥见在这具华服骷髅之后的阴影中,还有一位戴红围巾披大衣的熟悉躯体在躬身等待。
“是大流士……”他的狂乱的心中出现一丝不和谐的波澜,又迅速被本身宏伟的欲望洪流掩盖。
萨利巴曾对布拉德等人讲过三十年前血杯教团对瑞弗克的探索行动,却没有提及那时的他也身在其中。
那次探索行动教团损失了一位高阶异界召唤物,一位高阶雇佣兵,也给未来的教主带来了难以忘怀的教训,雅宁斯黢黑的地牢中隐藏的不只是斑斓的金属,还有属于骨骸和血肉的狂潮。
几个上位亡灵,一群不甘消亡的逝者将他们玩弄于鼓掌之间,古老的灵魂制定出可怖的游戏来款待选定的客人,而那些连客人都无法胜任的冒险者……根本离开不了这个被诅咒的要塞,又或说存留可憎之物的地牢。
在那场“游戏”中,雇佣兵大流士身陨落在那个可笑的试炼里,又在死后被这群眸中泛光的骨架子唤起偿还“债务”——剥离血肉成为可悲的不死生物,只有他通过一条暗道逃出生天。
他曾是失败者,可现在不是了。
周身的空气开始扭曲,萨利巴看见弯折空气中自己满是皱纹的脸庞,这不完全是自然衰老的痕迹,却仍旧带有岁月的痕迹。
他忽然笑了,不放肆不张扬不收敛不含蓄,好像只是在为笑而笑。
“我想我配得上客人的身份。”
强硬而令人迷醉的猩红灵气开始挤压。空气中隐约传来血色圣殿的祷告声,恶魔匍匐于地的颤栗声,筵宴开场的碰杯声以及宴会女主人微不可查的轻笑和吐息声。
纯粹的痛苦,欲望和欢愉将光芒压缩在那具白骨的空腔之处,甚至裸露在外的十根骨指都染上了嫣红的色泽。
“久违的欲望不是吗,先生?”萨利巴露出玩味的笑容,面貌浮现出一缕强硬。
“是的,久违的欲望,那个十指期待抓扼的岁月,指尖丰富且真实的触感。”骷髅摸摸自己的礼帽,数百年后又一次感受到那丝滑轻盈的微凉触感。
多少年前,他也拥有这样的肢体,拥有着抚慰心灵的肉体回馈。
这是一种“贿赂”,又是一种质询。
“有实力的客人,理当应允。”
骷髅不着痕迹地带上一双手套,遮掩十指的嫣红,接着说道:
“按照惯例,你可以担保一位入场。”
“西尔维娅,我的随从。”萨利巴指了指身边的西尔维娅。
骷髅点点头,随后把目光转向另一边。
“我还需要检验其他人资格。”上颌骨与下颌骨轻轻碰撞,盛大的魂火让人找不出半分温度和仁慈。
“瑞弗克的客人必须优中选优,这也是惯例。”
它的目光移到了最近的小队长上,那把刀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