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檀香浓郁。

    没有开窗,这味道就一直萦绕在佛堂里。

    除了捻动佛珠的声音,再也听不到其他。

    跪在佛前的老人头发花白,她的嘴一张一合,无声诵经。

    从日出诵到日落。

    她已经习惯了,就如习惯这檀香味一样。

    青灯古佛半辈子,本该是安心,亦死心,什么念头都该死了,烧成这佛前的青灰。

    可这半年,她已经没有办法静下心来了,她听见自己的心跳声,一下重过一下。

    仿若香炉里那些许久未清理的青灰,猛得落入了火星。

    想要烧起来,却又有些无能为力。

    缓缓抬起浑浊的双眼,望着观音手中的杨柳枝,恍惚间,只觉得那青葱柳枝似是开出了紫色的花。

    呼吸之间,除了习以为常的檀香味,还有一股淡淡的香甜味。

    是云萝花的味道。

    沉重的眼皮颤了颤,胸中有石千斤重,却落不出一滴眼泪来。

    “老太太,三爷来了,请您用膳。”

    苍老得如同枯树一般的声音打破了沉静。

    鼻息间的花香瞬间散去,杨柳枝依旧是杨柳枝。

    微微干裂的唇角溢出一声轻叹,她已是老太太了,会唤她“云萝”的人,都不在了。

    那个人,已经不在了。

    云萝慢吞吞应了一声,慢吞吞放下了佛珠,慢吞吞站起来,慢吞吞揉一揉酸胀的双腿,慢吞吞往外走。

    佛堂外,一双有力的双手搀扶住了颤颤巍巍的老人,少年笑着道:“祖母,我来陪你用饭了。”

    笑容灿烂绽放,便是这冬日也染了暖色,与印象中那已半辈子未见的容颜有五分相似,云萝深深凝视了许久,不自禁地朝少年抬起手来,目光触及那指甲微黄、满是褶皱的手时,她的动作倏然停顿,缓缓垂下手,淡淡道:“走吧。”

    少年的眼底闪过一丝不忍,他知道祖母又一次认错人了,这半年来,她总在他身上看见别人的影子。

    其实,祖母想见的人,是父亲吧……

    而父亲,却因为顾及母亲,再不肯来见一见祖母了,甚至是不让他们兄弟几个来。

    年纪大了,常年茹素,吃得格外简单。

    即便如此,桌上的菜也没有动几口,少年犹豫再三,试探着开了口:“祖母,您别怪父亲,他……”

    云萝放下筷子,直直看着少年,用目光止住了他的话,沉沉道:“我想去看看牌坊。”

    夕阳下,青石牌坊寒冷压抑,如一座大山,压在跟前。

    云萝仰着头,无言看了许久。

    这是一座贞节牌坊。

    她的一辈子就是一座贞节牌坊。

    那一年阳春三月,杜家五娘云萝出嫁,成亲三月,丈夫领皇命披挂出征,从此聚少离多。

    成婚五年,丈夫战死沙场,马革裹尸。

    她流尽了眼泪,过继族子,青灯古佛,换来这一座御赐的贞洁牌坊。

    这是她一生荣耀,亦是一世桎梏。

    良久,云萝叹了一句:“我知道,只是知道得太晚了,养别人的儿子,和养亲儿,总是不一样的。”

    少年先是一怔,待反应过来,他的面上全是狼狈,本能地摇了摇头,可替父亲辩解的话全部被堵在了嗓子里。

    这些年,他也听了许多传言。

    那些人说,祖母对父亲的感情是畸形的,是违背伦常的,祖母把父亲当做了祖父的替身,什么母子之情,早已经变了味。

    父亲再不敢接近祖母,即便如今祖母已是老迈之躯,即便父亲自己也已经年过半百。

    母亲提起祖母时,更是恨得咬牙切齿,如同被人窥视了心爱之物。

    只有他自己,不顾母亲反对,一而再、再而三地来看望祖母。

    他至始至终都觉得,祖母眸子里的慈爱和关怀,不是那些人说得那般。

    “祖母……”

    云萝苦笑摇了摇头。

    她记得,那是她寡居的第十年,族人把一个五岁的男孩带到了她的面前。

    云萝的本意是拒绝,可看到那个孩子的眼睛时,她鬼使神差点了头。

    这一养就是一生,她把心中仅存的那一点温暖全部给了养子,出天花时衣不解带,练功受伤时费心照顾,她以为她做得足够好,可只等儿媳进门,才明白,不过镜中水月。

    母慈儿孝,在他们眼中成了她的心思不正,成了她的污点。

    流言蜚语扑面而来,云萝选择了放手,她的心,死了。

    若是亲儿,又何至于背上如此骂名。

    她固执地认为,只要有一间佛堂,一串佛珠,也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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