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五十一年九月三十日,皇太子胤礽再次被废,终生囚禁在咸阳宫。康熙谕曰:“皇太子胤礽自复立以来,狂疾未除,大失人心,祖宗弘业断不可托付此人”天家恩情瞬息万变,多情必将陨谢,从来没谁可以掌控的准。
云婵再一次见到胤禛,是在五十一年深秋时分。
适时,康熙帝前往热河巡视,八爷原该随侍在旁,但因恰逢其母良妃去世周年祭,故他先行祭母,后将在汤泉处等候皇父一同回京。这原也无甚错处,只谁曾想竟横生一变故?
八爷为表孝心,原是遣人带了两只活捉的海东青送于皇父。这两只分明孔武欢脱的苍天之王,却在抵达之时莫名奄息。
此举令康熙极为震怒,满心认定乃是胤禩有意诅咒。绝情如斯的一句话,彻底阻隔了父子之间本就日益稀薄的温情:“自此朕与胤禩,父子之恩绝矣!”
皇父,您是心虚了么?八阿哥含笑。
分明不曾做过的事情,他却有口难辨。后八爷忙以奏折诉冤,却再受康熙帝责。
如此是坐定了他不忠不孝、诅咒君父的罪名。真真罪大恶极。他在世人眼里心中还会是那个尊上礼下、温润如初的八贤王么?
一来二去间,八阿哥急病突发,病倒在汤泉
四阿哥是奉旨来看八弟的。
他也不明白究竟怎样一回事,皇父有一日突然问他可曾遣人去瞧过八阿哥?分明该是恨得牙痒痒啊四爷只道着圣心难测,便尽力抓住这样一个在皇父面前示好的机会,奏请了皇父准他亲自来探看八弟。
八爷这病原是发乎于心,四爷这探视又恰恰并非发乎于心,兄弟二人一来二去也无外乎虚假客套,谁都不太自在。
云婵借着奉茶的空挡挪步进屋,将手中的茶盏放置于桌,不缓不急,状似无心的对着四阿哥不动声色的使了一个眼色。
四爷抬目,刚好对上云婵递来的这道眼色。他微怔了一下,眼角眉梢是显见的不自然。再转目时,云婵已经自顾自的掀帘子走了出去。
就算不用心有灵犀也识得察言观色,胤禛有模有样的为榻上半阖双目的八弟捻了一下被角:“八弟,你好好养病,旁事勿扰。”
八阿哥浅应一声,不再多话,礼仪客套。
得了这应,四爷不再耽搁,负手出了内室。
晶帘一响,榻上软软躺着的八爷忽而睁开双目,神光离合,那里边有了天渊内睿。不过短短一个交集,方才云婵与四爷之间的那通眼神流转,被他清清晰晰映在心里
不出四爷所料,微微入夜的暮色裹挟着云婵那抹玲珑身影,就这个聘婷立在不远处的回廊当口,有意等他。
他一时琢磨不清这个女人是又起了什么心思,鼻息吁气,权且迈步稳稳迎着她走近:“这么急着示意我出来,是生了什么事情?”这口吻太熟悉,冰冰冷冷、着实寡味的很。
云婵善睐的软眸翩跹了几点流动的水波,神态微凝,她定了一下:“回去吧!”后又抬睫补充,“如果不想皇上不高兴的话。”
这话着实让胤禛摸不着头脑了,一时半会子间他只觉得又好笑、又好气:“就算你讨厌看到我,也不消用皇父来为你圆这个谎吧!”话锋一转,在她周身上下扫了一圈,他看向她的目光里带起了些薄薄的讪讪,“离开雍王府的这些日子,看来你过得不错”
“谁劳什子跟你扯谎!”不及四爷把话说完,云婵已经将他打断;对于他后面扬起的那些调侃,她根本没兴趣继续,“我只是希望你们都好。”她的语气有了平复。
到底相识一场,纵然恨过,也是有了一段过往或许是出乎一个女人与生俱来的本能天性,她心里对四爷的感情突然变得特殊起来。常伴时不觉,自从离开雍王府之后,这种感觉才一波一波日渐浓烈。但有一点她可以确定,这种感情很纯粹、很干净,其间明明澈澈的并无掺着什么爱意。
陡然而起的秋风顺着汩汩衣袖灌溉进去,薄薄的凉意贴着肌体渐趋浓烈:“这不可能。”胤禛转目一叹,冷睿目光忽起了不屑。
明月又能无缺几回,两处安好,真真笑话道理谁都懂,执着如斯也无外乎只是自欺欺人、看清了却不肯承认罢了。
流动的云岚疏忽洒下一阵娑婆暗影,云婵一张面目被那暗影扫的模糊了一下,眼角眉梢便跟着浮噙上了几分朦胧雾气:“该说的话奴婢已经说完,言尽于此。”她不再执着,决绝转身重新往室内走去。一如她当初离开雍王府时一样无情
四爷很快便明白了云婵话里的意味,就在返回的路上,他接到了皇都的谕旨。
“四阿哥随驾在外,唯伊一人,乃置护驾之事,奏请先回看视胤禩,此关切之意,亦似党庇胤禩,胤禩医药之事,即著四阿哥料理。”
他大汗淋漓。原想表出兄弟友爱之心迹,谁曾想反倒弄巧成拙,被怀疑有了二心;千算万算,算漏了皇父素来最恨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