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然其实很少听过江无涯年轻时的事。
外人都看她是江无涯唯一的弟子,该是对师父了如指掌,但其实不是,江无涯很少提起他的往事,包括奚辛、掌门阙道子,他们全都不提。
尤其是奚辛,有时候她悄咪伸出试探的小jiji,多问两句,他还会生气,冷笑一声放下筷子就走,这林然就很麻爪,哪怕知道他九成九可能是装的、是故意转移视线,她也不敢再继续问——因为每每要伏低做小费好几倍的功夫才能给奚爸爸哄回来。
久而久之,她也长记性了,她机智地不去招惹奚辛,她去朝着江无涯使劲儿。
江无涯当然没办法像奚辛那样任性甩脸子,她可是师父的心肝大宝贝,师父舍不得说她、也舍不得拒绝她,但是林然觉得江无涯比奚辛更狠——因为每当他用那种温柔又无奈的目光看着她、微微蹙眉叹一声气的时候,比任何拒绝都管用。
每一次,林然嘴巴张了张,愣是每次都问不出口,只好在师父温柔含笑的目光中灰溜溜地铩羽而归。
什么叫以柔克刚?什么叫不战而屈人之兵?
从那时起林然就知道,最宽厚温柔、最没有脾气的江无涯,也是最不能招惹的那个。
林然曾经有过那么多的猜测,从那些似真似假支离破碎的流言和谣传中,她试图拼凑出一个江无涯的过去,她想过江无涯年轻时任何可能的样子,但是当真的看见他,她就知道,那些猜测都没有意义。
因为这就是活生生的江无涯。
此时她正盘腿坐在湖边啃桂花糕。
她已经穿上崭新的青色法衣,布料特别柔软,通体素色,却在袖口绣了几朵小巧精致的白花,显得格外秀雅。
她坐的新垫子也软软的,跟床一样大,她在上面横着打滚都可以;她盘着腿中间夹着个红木食盒,每一层抽屉都是拉开的,里面摆满了各种不同款式小点心,林然刚吃完好几块咸肉铺,挑挑拣拣拿出个桂花糕啃。
桂花糕是用糯米和蜂蜜做的,做成晶莹剔透的桂花模样,里面包着满满还在流淌的馅,一口下去满嘴桂花的香气,美得林然眯起眼睛,不过她也没忘了盯着湖面,一根长长的鱼竿从岸上架在湖面,细细的鱼线垂进湖里,已经好半天没有动静。
林然聚精会神盯着鱼线,突然,鱼线颤了颤。
“!”
林然立刻扑到旁边,晃了晃摇椅:“有了有了!”
摇椅被她摇得晃悠,躺在里面的人慢吞吞动了动,林然赶快拿起遮住他脸的草帽:“前辈快醒醒!鱼要跑了!”
草帽被薅走,明媚的阳光一下洒在脸上,江无涯被光生生晃醒了,睁开眼,眼前就是一张放大的秀气脸蛋,黑亮亮的大眼睛巴巴瞅着自己,一只写着“馋”一只写着“好馋”。
江无涯:“…”
江无涯在这样炯炯的目光中连哈欠儿都硬生生咽回去,伸手去摸索鱼竿,林然赶紧把鱼竿递给他,还殷勤跑到后面给他把摇椅扶好,就怕影响他发挥。
江无涯还能说什么,他只好坐起来,扶住鱼竿的手柄,修长的手顺着鱼竿一寸寸往前握。
已经被鱼扯得下弯到即将折断的鱼竿就这么被生生往上撑起来,那边气势汹汹,江无涯慢慢地放线、再收、再放…几次鱼线将将要崩断,可他始终不紧不慢,就这么小半刻钟后,江无涯站起来走向湖边。
一道绚烂如虹的尖芒恰破水而出,杀气腾腾扑向江无涯的脸,江无涯捏住鱼线,它立时无力坠在地上,江无涯弯腰把它捡起来,拎着往回走。
林然早抱着水桶准备好,颠颠跑过来,江无涯把文鳐鱼放进桶里,林然低头去瞅。
水桶里是一只很漂亮的鱼,它有着彩虹般的绚丽颜色,没有鱼鳍而是鸟类般的翅膀,翅尾是轻纱般的剔透,在水中游动时仿佛仙子披着彩纱在翩翩起舞。
这盛世美颜一看就不是普通鱼,也确实不是,这是文鳐鱼,向来只在东湖瑶池那边最纯净的水域生长,是正儿八经的神兽血统,吃一口修为大增延年益寿的!
多好看多珍贵不说,重点是上次江无涯给她抓了一条尝尝,那味道极其鲜美!极其鲜美!!
林然从来没想过还有这么鲜甜的鱼,一条根本吃不过瘾,她始终念念不忘,江无涯有心再给她抓,但这鱼又稀少又凶残,极其不好抓,好多天了都没个影子,就今天运气爆表才抓到一条。
“别离这样近,甩尾打着你。”
江无涯看她眼珠子都恨不得贴水里,无奈捂着她眼睛把这小脑袋抬起来,恰好文鳐鱼缓过劲儿来,暴躁一甩彩翅扫出一片锋利水箭,噼里啪啦全刺在江无涯修长的手背,江无涯眉目不变,手伸进去直接掐住鱼鳃,林然只听见几声形似婴儿尖叫的惨叫,江无涯已经若无其事收回手,把桶提给她:“好了。”
林然又一探头,果然刚才气焰嚣张的文鳐鱼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