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去歙州,接连数日都是晴朗的好天气,信州侯府车队每日早行夜宿,一天赶一百多里路程,于四月十七日午后来到青弋水北岸,过了青弋水便是歙州地界。
青弋水古称“清水”或“泾水”,是皖地大河,水面宽阔,水势汤汤,这一段河面没有桥梁,有一个水路驿站提供舟楫渡河,水驿有艘五丈大船、四艘小船,这时全部动用了,但信州侯府车队人马多,舟楫往返也要好几趟。
周宣、林氏姐妹这些人都下了车,立在河岸上看着水驿船工忙着安放踏板,让车马上船,马匹戴上眼罩由车夫牵着上船,以免马匹受惊。
水驿大船一次运了六辆双辕马车过河,在对岸卸下又返回再运剩下的四辆马车。
周宣道:“真是不错,一路吃住都免费,摆渡过河也不要钱,普通民众没有这样的待遇吧?”
静宜仙子道:“士、农、工、商四民只有士人摆渡不用付钱。”
一边的范判官道:“侯爷,唐以前士人摆渡也是要付钱的,后来为何免了呢?这里有个典故,元和年间有位名叫周匡物的福建举子,赴长安走赶考,家贫无力置办车马,全靠两条腿走路,风餐露宿,其苦可知,到钱塘江时因为没有乘船的钱,船主不肯载他过江,问了好几艘船都是这样,周匡物就在馆驿题诗道‘万里茫茫天堑遥,秦皇底事不安桥?钱塘江口无钱过,又阻西陵两信潮。’地方官见到这首诗后,狠狠训斥了负责渡口的小吏,免费送周匡物过江,那首诗也被各地船夫广泛传诵,从那以后各渡口再不敢向士人举子要钱了。”
周宣笑道:“会吟诗就是好处多,走遍天下都不怕。”
来福道:“姑爷吟诗还挣银子呢,在宣州‘谢眺楼’就赢了三千两诗魁银。”
林涵蕴道:“周宣哥哥就是好赌,走到哪里赌到哪里,这几日赶路太急了,不怎么好玩。”
周宣一笑,对静宜仙子道:“道蕴姐姐跟着我这么急急赶路辛苦了,到歙州陪姐姐好好游玩两天,明天四月十八是歙州新茶会,姐姐一定喜欢。”
静宜仙子微笑道:“女道是第一次乘车走这么远的路,一点也不觉得辛苦,嗯,歙州新茶会是唐国最大的茶会,宋国、辽国、南汉、吴越的茶商云集,甚至奚国、吐蕃、大理都会有茶商远道赶来,短短五日的茶会,茶叶买卖就达白银数十万两之多,而且每年都会有几种以前不出名的新茶冒出来,进入名茶行列,在歙州茶会上脱颖而出的名茶,立即茶价倍增,茶会上斗茶非常热闹。”
林涵蕴喜道:“那姐姐可以大展身手了。”
静宜仙子笑道:“我又不是茶商茶农,展什么身手,看个热闹、买些新茶罢了。”
周宣道:“道蕴姐姐可以扮作茶商嘛,我在宣州不是扮盐商吗!”
静宜仙子含笑不语。
差不多用了一个时辰,十辆马车、五十名府兵及其坐骑都渡过了青弋水,车队继续向歙州进发,傍晚时到达距离歙州城三十里的绩溪县。
周宣不愿被地方官吏打扰,依旧和林氏姐妹等人进县城住客栈,祁将军和五十名府兵留在馆驿。
一进绩溪县城,空气似乎都飘浮着茶香。
静宜仙子道:“宣弟说夏风如茗,真是妙言。”
林涵蕴格格笑道:“那茗风可以改名叫夏风了。”
俏婢茗风赶紧道:“不要,夏风太俗了。”
茗风、涧月这两个侍婢受静宜仙子熏陶,也是泠泠然有林下风致,言谈举止都有雅韵。
众人找了一家名叫“新明客栈”的旅店住下,与上次住“悦来客栈”相比,多了夏侯流苏和鱼儿主婢二人。
夏侯流苏这几日夹着狐狸尾巴做人,想接近周宣,周宣身边人又太多,投宿时不是和三痴下棋,就是和静宜仙子论茶,她根本插不进去,从众人言谈中也听不到任何有关清源都护府的事。
夏侯流苏心想:“既然是密旨,肯定知道的人极少,估计只有周宣和他那贴身护卫——人称老三先生的这两个人知道,但老三先生武艺深不可测,就是那个三嫂,也是极厉害的人物。”
前天有辆马车陷在泥坑里,驾车的两匹马挣扎不上来,三痴走过去,在车辕上一拉,连车带货上千斤重就被他轻松地扯了上来。
那个三嫂,昨天凭一粒小石子击毙路边灌木丛中蹿过的一只山狸,实在是可怕,不是她夏侯流苏对付得了的。
夏侯流苏知道自己的处境,只有利用自己的女色才能接近周宣,可她是处子之身,对给周宣侍寝之事也很害怕,她从泉州来宣州做名y,是卖艺不卖身的,现在连昌公子让她跟随周宣查探密旨之事,周宣是她的主人了,主人要宠幸她、要她侍寝,她能拒绝吗?
所幸周宣似乎不是很急色,这几日都没有叫她侍寝,夏侯流苏既宽心又失望,心里对前程非常迷茫,事情的进展和转折都不是她能掌握和左右的,还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