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缙说楚姒称不了心,也如不了意,并非一句虚言。
他从未打算一步到位。
一个没碰触过军事的文官,想一下子直接任兵权实职,根本不可能。
他心里有数,只要到了兵部,一切好办。
十一月末,京营大演练。
自大梁朝开国以来,京郊大营常驻三十万精兵。太.祖极重视武力拱卫,言“武不可废,军不可怠”,种种军务调整,又防太平年月京军养废,定下每季一次大演武,已延续至今。
或分作两方或分作几方,先是校场演兵平地较量,然后投入京城南郊的崎岭太华山等连绵山脉,划出一个区域,进行攻防之战。
真刀真枪,每回演练都有少量兵士折损的,可见其严谨程度。
此乃京营乃至兵部的一大盛事,皇帝也会不定期驾临观战。意义很重大,既能检阅军队防止养废,还能选拔出各层的一些表现优异者,加以提拔。
今年的冬季演练,就定在雪后初霁的十一月廿二。
傅缙既是兵部一员,自然参与其中,不过他是文职,整备好军械后,演练当日在高台上观战即可,实战不干他的事。
三丈余的一座阔大高台,椅案齐备,一列列整齐排了开去。傅缙品阶中上,位置比较靠前。他再前面的,除了中间的皇帝龙座,还有镇国公伏老将军、兵部尚书、侍郎等等要员。
皇帝并没有驾临,口谕伏老将军和兵部尚书主持演练。
伏老将军三朝元老,两救先帝,荡北寇平南匪,征战一生威名赫赫。他已年逾六旬,仍旧硬朗,一柄湛金长刀虎虎生风,仍上朝入营,任大将军一职。
老将军一声吆喝,声如洪钟,演练开始。
先是全体演武,接着是分支平地战练。
京营三十万兵卒,被分为两支,战练每支先出一万人,毕竟校场虽然很大,但也有个限度,人太多施展不开。
东边腰系青巾的一支,领军是个九尺大将,名谭肃;而西边腰系红巾的领军大将则叫刘檀,体型略逊,但也同样威猛。
傅缙往东边瞥了一眼,无声收回视线。
先是诸将们之间的较量,谭肃刘檀一夹马肚,提刀奔向对方。
虽说是都是京营同袍,但也难免分些派系,尤其夺嫡之争持续数年,而新太子虽封,但其余蛰伏皇子依旧蠢蠢欲动。
这较量一开始,就充满了火.药味,谭肃大喝一声,横刀劈下,而刘檀沉着一挡,反手一刺。
你来我往,对战立即白热化,谭肃极其勇猛,刀兵相接间竟隐见火星飞溅,高台上众人啧啧惊叹:“看来,不出三十回合,谭肃必胜。”
伏老将军微微摇了摇头,捏须不语。
台上的,果然大多是不擅武艺军事的兵部文官。
他正这般想罢,忽听见赞叹谭肃的诸多议论中,有一年轻男声道:“谭肃必败,二十回合内。”
他一诧,立即回头看去,
却见一剑眉长目的青年男子,一身青底暗红上四品官服,端坐在第二排,他正眺望校场激战的二将,微微摇了摇头。
伏老将军认得此人,镇北侯世子傅缙,前吏部少年英才也,诸多奏议极其得用,下能安民,上能辅君,刚调来兵部,当时他还觉得非常可惜。
不过他从不涉及各种党派争斗,叹了两句便罢。
伏老将军挑眉:“何以见得?”
傅缙一看,拱了拱手,道:“谭肃大开大合,其势虽猛,然刘檀格挡躲避,却分毫未见乱。”
他十分笃定:“避其锋芒,伺机而动,刘檀沉且稳,二十回合必见分晓。”
二十回合耗时并不久,这话落下片刻,刘檀长矛忽暴起,一个刁钻的角度,直刺谭肃肋下一个乍露的破绽,一蓬鲜血溅起,“砰”一声重刀落地。
刘檀反胜,校场登时掌声雷动。
和傅缙所说的,分毫不差。
伏老将军面露欣赏,能看出个中关窍者,显然是个极善武艺之人,当个掌名册的郎官,忒浪费了些。
他遂笑:“既都是兵部的,何不下场试试?”
他萌生了给傅缙挪一挪位置的想法,不过,得先看看他有何本事?
傅缙抱拳,笑:“恭敬不如从命。”
他站起,大步往台下而去。
傅缙很快换了一身戎装出来。
宽袍广袖一落地,青黑铠甲一上身,温润世家公子模样一丝不见,双目炯炯,英姿勃发,金戈铁血的气势再掩不住。
这人,一看就是见过血的。
仍在场中侯战的刘檀一点不敢轻视,紧了紧双矛,凝神盯着对方。
寒风猎猎而过,二人一夹马肚,直直奔往对方。傅缙平平一记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