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半风来,村口木竿上的白纸灯笼被吹得荡来荡去,灯光微弱,月光朦胧,四周景物沉浸在月色里,偶尔不知从哪里传来两三声狗叫,透着一丝凄迷的味道。
灯笼下是个简易的小棚子,外面挂着白布帘,旁边竖着红色的招魂幡,棚子里点着一盏油灯,昏昏的灯光映照着薄木板棺材,两个男人守在旁边,正打着瞌睡。
“是这里了。”
两条人影凭空出现在棚子里,犹如鬼魅一般,守棺材的两个男人竟然毫无察觉,仍睡得死死的。
顾平林走到棺材旁,推开虚掩的棺材盖,伸手进去探看半晌,道:“果然,这老妇并非死于疾病,是被煞气缠身,虚弱而死。”
棺内尸体就是白天村民们说的死者赵四之妻,她的舌头已被割走,此地风俗,凡死人尸体残缺不全的,都要补全了才能下葬,少了舌头,就要做一条假舌头安进去,否则来世会成为哑巴,是以棺材挖出来就停在了这里。
“这个办法,常人不会起疑。”段轻名也走到他身边。
“煞气已散得差不多了,此人手法高明,不止瞒过别人,就连寻常修者也难以察觉,”顾平林收回手,指尖一抹黑气随之消散,“难怪飞剑宫没重视。”几个月连续出事,飞剑宫不可能没得到消息,只是对方太强太聪明,查的人只会认为是死者运气不好撞了煞,被阴气侵蚀,没有及时救治才死的。
“一个人病死需要时间,下一个目标不难找,他应该已经动手了,”段轻名看着棺内尸体,叹道,“能被舌人鲁公子看中,想来这老妇定有三寸不烂之舌,是位嘴利之人。”
“如此说来,师兄你千万要当心才是。”顾平林收回手。
“师弟关切,令我受宠若惊了,”段轻名笑着,顺手将棺材盖重新推回原位,“接下来呢,你打算怎么办?”
“你已经有想法,何必问我。”顾平林朝棚子外走了两步,停住,“有人来了。”
月光下,几条人影无声地出现在棚子外,当先是个壮年男子,鼻直口方,胡须浓密,身材极其魁梧,虎背熊腰,背上却背着一个精美的琴盒,怎么看怎么不搭,活像个将士脱了盔甲装书生。
“五师兄,就是这里了。”这个声音很耳熟,语速较快,正是周采芹。
那壮年男子乃广陵派周山主第五个亲传弟子聂宇,性情与天资都没话说,除了师兄严寒与师弟冯英之外,他是最得琴剑道真传的一个,就是容貌有点一言难尽,与寻常广陵弟子形象相去甚远,如今他已结了内丹,难怪周山主放心让女儿们跟他出来。
“谁?谁在说话……”棚子里那个年长的男人被惊醒,睡眼惺忪地朝外面看,下一刻却又垂头,再次昏睡过去。
聂宇走进停尸棚子,也不看旁边昏睡的男人,伸手就去掀棺材盖,手到半空又突然停住,他仔细看了棺材盖两眼,又抬眸扫视四周:“有人来过。”
“难道就是那个魔修?”周采葛连忙上前来。
“未必是魔修,”聂宇道,“外人所言,师妹也不可尽信。”
被他教训,周采葛随口“哦”了声,显然没听进去。
聂宇见状只得摇头,推开棺材盖,周采芹这时也凑过来查看,低呼:“真的没有舌头,我就说不是骗人嘛!”
聂宇伸手轻掀尸体的头,突然“咦”了声,暗运真气,手指点在尸体的额头上。
周采葛忙问:“师兄可是有什么发现?”
油灯昏昏影幢幢,聂宇的脸色有些不明朗,他迅速缩回手,重新盖上棺材盖,语气很平静:“没什么,确是病死,走吧。”
周采芹犹在怀疑:“可是割舌头太古怪了……”
聂宇打断她:“也许是有人报复,羞辱尸体是人间官府管的事情,就算有魔修,还有飞剑宫在,轮不到我们。”
“可……”周采葛还想再说。
“师父怎么吩咐来的?闲事莫理!”聂宇大手一挥,板起脸,“都回去。”
周氏姐妹对这位师兄很敬畏,哪怕再怎么不赞同,对他的决定也不敢有异议,只得撅着嘴,跟着他走了。
灯笼下,两道人影悄然现身。
顾平林看着众人远去的方向:“聂宇果然有些能为。”
段轻名道:“聪明人。”
聂宇看出了此人的真正死因,意识到事态严重,广陵派同行人少,所以他不愿惹麻烦,也不会与飞剑宫报信,因为他猜到飞剑宫没有发现问题,外人贸然提醒,等于打主人的脸,何况这件事要解决也不难,只要同样的事情在附近多发生几次,飞剑宫自然会重新重视,无非是多死几个人,若那魔修够聪明,就不会只在一个地方下手,等他离开,事情同样也会过去。
修士会关照凡间,会除魔卫道,但凡人的性命对修士来说,也不过是蝼蚁般的存在而已,死多死少只是一个数字。这就是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