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格池早已脱离式雉的管控。在式雉刚接手时对人根本没兴趣,就那么几个,而他自己带来的人做基本活计也是够用了。他唯一感兴趣的是红妖花和离苳。他都不想问候枭衣,没有怨气,只是并不想干涉,又是无杀的至爱,动也动不得,只能撂开不管。她终归是要死的。
离苳从黑水域回兰格池后,用自己的方式安葬了儿子,不再葬在红妖花里而是葬在了屋后。剩下的时间,除了悲伤就是躲在药房里研制从黑水域带回的那些东西。心里总是空的,也觉得诸事并无意义。直到几天前,他趁着枭衣睡着时诊脉才发现不对劲。虽然枭衣并未说自己的病情,海云也没松口,但离苳总感觉不对劲。
枭衣坦白后,离苳的心里更加五味杂陈。从跟着栀子父亲开始,到栀子,再到枭衣,他愉快地接受世界的变动,每一次变化都会让他觉得新奇。王的易位,意味着很多以往的制度,规则有希望变更。他以前清楚自己要的东西。
现在,灭族,残破,无望,残喘到处都没有希望。
他面前放着一片长古树的叶子,依旧发着柔和的银光。他想起了一个地方,古若水。
离苳来到枭衣面前,她还是坐在海边,脸色已毫无波澜。一心一身等死,她预感也就在这几天,自己将会消失。
枭衣,我们可以去古若水。离苳说。
一旁的海云示意他小点儿声,此刻枭衣并没做任何反应。海云轻声走到离苳面前,不放心地看看枭衣又盯着离苳。
你,好一些了吗?海云一时不知道怎么问。
古若水,埋葬历代王族的圣地。只是这几百年来,族群都有各自的规矩,古若水也就逐渐被荒弃了。
到那里去有什么不同?海云也习惯直接讨论枭衣的死亡。他下定决心,等送走枭衣,他会用他自己的方式陪着枭衣。
离苳见他眼中毫无求生欲,猜到几分。
并不会改变什么。只是几百年前那里存在一批守墓者。你哥哥海天,你也不管了吗?离苳话锋一转。
他不是早死了吗?
谁告诉你他死了?
这么久了,巫族暗卫都回来的回来,死的死。那些不见了的鱼族,左不过是死了,或者叛逃。而我哥哥,他肯定是不愿意叛逃的。海云望着枭衣的背影说。
慢慢地,枭衣的背弯曲着,整个人缩成一团。还没等海云跑过去,她已变成一堆衣服,没有一点儿存在过的气息,归于天地。
离苳按照约定给暗女送去这个消息。暗女将自己屋里挂着的红妖花田画摘下来,递给帝剑。
送到兰格池,交到离苳手上。
帝剑点头,低头看着这副画。他虽然嘴上没说,心里却在想,现在该好好平复流民的情绪,而不是缅怀过去。
多花点心思在活人身上吧,王上。帝剑冷漠地说,从妓馆开始,现在越闹越大。门口的士兵已经被打死了一批又一批,你不做处理么?
你不是早就处置了?暗女抬眼反问。
光以命抵命对他们效用不大。这些人以前本就是亡命人,也享过福造过孽。帝剑轻描淡写的回答。
兰格池内,海云只带着一叠衣服,那是枭衣死前穿的。
古若水在哪里?海云站在离苳面前问。
一直往东边走,你会找到一片森林,穿过森林,一大片瀑布处有一座桥,走上去你就会看到古若水。
就此别过。海云转身朝前走,不一会儿又回来,对了,暗女说过,让你去白山峡帮助赤颜。没等离苳回应,海云就消失不见了。
离苳望着远处空荡荡的地方发呆。都是怪脾气!海云这样去古若水倒也不错,成全了他想要守着枭衣的意愿。
离苳感叹着,回望四周的景象。人丁凋疲,荒山大风,断壁残垣。眼前剩下的人都是老人,也不会再去别的地方,他们都将在这里,等死。
既然枭衣说了,离苳在情面上还是要问问。他本人是喜欢清静的。他走近一个正在门口晒太阳的老人,老人身上散发出临死的气息。被腐化的被子,还有从屋内传来的气味,都是绝望。离苳接近他的那一瞬间就不想问了。只是蹲在老人脚边,一起晒太阳。
你不该待在这里,小伙子!老人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忍不住说。
小伙子?离苳笑出了声,我早就不是小伙子了。
你跟我比就是,小杂种。老人戏谑调皮的说。
离苳哈哈大笑,他看着老人的脸,那是一张布满皱纹和风霜的平静幽默的老脸,让他忽视了气味。
你还走得动吗?离苳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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