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海在睡觉。
就在灰衣人藏身处二三十米远的位置,他睡得正酣。
下风口处,一个简简单单的洼地灌木丛,加上简简单单的伪装,他睡得像是云浮城自己家里。
不过他也不是完全忘了不远处的灰衣人。
这个让自己苦痛了好几天的家伙,他怎么可能不好好招待他。
大约每隔半小时,丁海就睁开眼,张开嘴——噗!
声音不大,正好让灰衣人隐隐约约的听得到,却有听不清晰,从而也没法判断他在哪里。
他在那里睡的舒坦,倒是苦了需要不断用荆棘刺激才能保持清醒的灰衣人,精神高度集中不难,难的是集中这么长时间。
一个小时,一个半小时……两小时二十五分,两小时三十六分……一二三……一分钟,两小时四十九分钟……
没过多久,灰衣人就开始一秒钟一秒钟的数,而且他开始怀疑自己的手表坏掉了,要不然为什么越走越慢。
当时间来到四小时的时候,灰衣人青白着脸,整个人都忍不住一个劲的哆嗦,他抖着嘴不停的念叨——我不想活了。
可是当那一声可恶的“噗”想起来的时候,他总是忍不住把精神提起来,卖力的躲避几乎根本没可能飞过来的子弹。
他趴在地上,衣服几乎完全湿透了,有皮肉屡次欺负荆棘流下来的血液,也有他身上流下来的汗水。
“哈……”丁海无声的打了个哈欠,张张嘴,轻轻的吐了个噗字,旁边的灌木丛中就传来一声噗通的声音。
“朋友,何必赶尽杀绝,留任一条生路,以后也好相见,”实在支持不住,灰衣人整个人都贴在地面上,他只觉得自己每一块肌肉都要碎了。
丁海抬抬眉梢,嘲讽的撇撇嘴,这世界上最好的敌人,就是死了的敌人,都得罪到现在这个地步了,难道还指望他对自己感恩不成。
看样子,自己这熬鹰计划,确实甚有成效,这个追踪者这么快就受不住了,不过还不够。
丁海从怀里掏出手枪,大拇指轻轻一拨,打开保险栓,对着灌木丛中黑衣人的方向开了一枪。
他没有刻意避开目标,这一枪十分随意,如果碰了狗屎运,不小心秒杀了追踪者,那就只能怪他命不好。
“啊……”灰衣人忍不住发出一声低叫,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刚才那颗子弹就打在他眼前十几公分的空地上,击飞的烟尘土屑,弄得他一头一脸。
当然,这些都比不上内心所受的惊吓,这小子居然真的开枪!
人都是这样,没有危及自己的时候,就十分淡定,一旦小命差点被别人拿走,就感觉到了不可思议。
“噗!”
又是一声,蒙面人不知道从哪里开的精神,翻身就是一滚……
一颗地面突起的小石块,在他翻身的时候扎了他一下,他惊恐的抱住腿,心里无比的恐慌:我中枪了,我中枪了。
接下来的时间,灰衣人学乖了,他只要一听见噗的声音,就会条件反射般的做出闪避动作,即使从那一枪之后,就再也没有一次是真实的子弹。
他开始神经质,而且越来越怕死。
每次闪避后,发现自己没有被“击中”,这种怕死的情绪都会强烈几分。
他谩骂过,哀求过,甚至发誓原因做丁海一辈子的奴仆,只求别在这么折磨他。
可惜,那年轻人自始至终都没有理他。
再到后来,他也习惯了丁海用嘴发出的空枪,明知道是空枪,他也会一丝不苟的做出令丁海满意的闪避动作。
因为他知道,一旦自己的动作不达标,那噗地一声之后,就会真有子弹飞过来。
他们就像两位演技高超的大师,没有台词,没有多余的动作,却在演绎出生与死,人性与因果,诡异与必然,共存的和谐。
黑夜很长,但总不会超过二十个小时,短暂的白昼渐渐的赶走了夜幕。
东方的夜空,渐渐泛白,云雾奔腾的天际,穿上一件带着金边的华服。
远山在朦胧的晨曦中,巍然如洪荒巨兽。
没有亭亭如盖的巨树,只有荒芜,间或分步的片片灌木丛,就像是癞皮狗身上的伤疤,遮掩不止黄土黑地的苍凉。
天亮了。
但是灰衣人恍如味觉,他的瞳孔涣散,仿佛根本看不到任何东西,每当一声充满戏谑的噗声响起,他都会惊惶的翻滚一次。
只有当他撞进荆棘丛中,本能的退回来的时候,木然眼睛里还能泛起一点点凄苦。
揉揉惺忪的睡眼,丁海长身从灌木丛中站起来,嘴里孩子气的发出一连串的噗噗噗……
然后他就看到灰衣人在面前滚来滚去。
“停下来吧,你不觉得累吗?”丁海双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