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二十八,正午时分,黄河堤坝工地。
一阵悠扬的铃声响过,正在忙碌的人们,纷纷放下手头工作,乖乖排成队列,等候开饭口令。
几个胳膊上缠着红色警示标识的值班士兵,在人群中来回穿梭,不断大声宣传。
“最后期限还有三天了啊,还有没交待清楚的,赶紧主动出首了。错过这个村,可就没这个店了。到了二月,再被查出还有没交待的事,可就不归我们管了。”
另一个士兵,喊的更加直接:“今天出首,连吃三天肉菜!”
各种威逼利诱,很快有人举手高呼:“我要出首!”
“我要检举!”
“马老六,你狗日的敢!”
“呸!还当你是虎爷,抖威风哩?有种你来,奔爷爷这儿招呼。你来你来,试一个看看……”
旁边士兵提示:“赶紧快走,还想不想吃肉了?”
……
这种情况,是这段时间河坝工地上最常见的景象。凡主动出首交待的,都会被带去专门接待的地方,好吃好喝好招待。等到交待的事情纪录之后,再根据情况分配到新地方。
数里之外的靖海大楼,北区,三楼,专属皇帝的会议室。
赵祯将厚厚两沓纪录纸,推向书桌对面:“庞相、吕相、晏相,三位都看看吧。”
三位相公很快翻阅完那些纪录,随后面面相觑,不知道应该做什么反应才合适。
赵祯冷笑:“朕的股肱之臣呐,这可不仅仅只是驭下不严!他是自己心知肚明,甚至还亲自参与其中!”
“陛下息怒,此事只有几个歹人口供,是否查证确认之后,再做计较?”
“他那个宝贝儿子,就是在无忧洞里被活捉的!此事他早已知悉,却未曾主动出首,反而派遣人手,想悄悄活动赎买。
赎买不成,又差人偷袭河工营地,想救走儿子,甚至下了封口令,万一营救不成,就将此子灭杀!
哼哼,前后三拔人手,都被墨阳这边捉了现行。人证、物证俱在,三位相公可以随时去验证。”
三人头上直冒冷汗,那位也是世家子弟,两朝重臣,怎么就这么糊涂呢?
这陷的太深了啊。
难怪不愿出首,宁可冒死搏一把呢。
可惜,现在是自己亲手封掉了最后一线生机,把全家都搭上了。
这哪里是小事,这已经是欺君大罪,与谋逆相当啊。
亏得他们三个,还跑来向皇帝求情呢。要不是陛下向来宽厚,这趟岂不是连自己也要搭进去?
此人简直毫无做人底线,罪无可恕!
办他!
必须得严办!
三位宰相都同意了皇帝的措施,现在就等着最后期限。
二月初的大朝会之前,如果那些人没能抓住这一线生机,那么禁军将在当天发动,彻底将这些人扫进垃圾堆。
说完这事,晏殊硬着头皮向皇帝提起另一件事:“陛下,靖海侯扣押辽夏使团随从,至今已经将近一月。此事还是得有个章程,再拖下去,辽使怕是要在大朝会上发作了。”
赵祯尬笑:“本来想过了灯节,就和墨阳说这事的。结果闹出无忧洞的事来,把这事忘了个干净。也不知道那些被扣的人,这阵子在哪。你们先歇着吧,我一会去找墨阳问问。”
三位相公退出会议室,互相使个眼神,结伴下楼,到三楼庞籍居所,直接进书房小聚。
“在宫里的时候,多少还有几分顾忌。如今到靖海侯府上,是完全没有君臣体统了。”
宴殊一脸无奈:“靖海侯还真是个大忙人,陛下要见他,也得自己主动去找。”
吕夷简闻言,瞟了他一眼,没有搭话。
庞籍正在亲手泡茶,轻轻一笑:“你还别说,要真论起来,靖海侯确实比陛下更忙。再说了,这地方可是靖海侯的地盘。我们,包括陛下在内,都算是临时借住的客人。”
宴殊有些郁闷:“夏使、辽使也是客人,现在连人都见不着。”
吕夷简冷笑:“客人也分好客、恶客。宴相身为枢密,执掌兵事,这客人来意是好是恶,不可不慎。”
宴殊更郁闷了:“我算什么枢密?以前多少还能得几分军情。如今呐,连军情也看不到了。”
庞籍劝道:“当此非常之际,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宴殊有点不爽:“边关不稳,夏人狼子野心,昭然若揭。去冬至今,短短数月间,连续发起上百场大小袭击。这等大事,我竟然是从下人口中听来的!”
随后沮丧道:“陛下提防如此,这个枢密,还有什么意义?”
吕夷简接过茶杯,品了一口,板着脸:“这不好吗?你不知情,那泄密之事,自然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