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廿四。
晴。
殓尸房。
李平安正在摸尸,方才天牢送来的尸骸,生前是个颇有凶名的江湖人。
“脏腑似有异物。”
取来刀子就要开膛破肚,房门咚咚咚作响。
李平安开门看到个年老书吏,连忙拱手:“七爷,您又来了。”
“不来不行了。”
七爷无奈道:“陛下前些日下了旨意,要百姓休养生息,这不衙门就开始严查,任何满二十二岁的必须结婚。”
“……”
李平安无奈,请七爷进屋坐:“当真不能通融?”
“这回关乎府尹大人的政绩,谁也不敢懈怠。”
七爷先前收了李平安好处,催了几回确定不愿结婚,也就懒得再上门,算是宽限了两年。
李平安问道:“若是再不娶妻……”
七爷从袖口摸出个册子:“京城未婚男女都在册,三催不成,便由衙门强制婚配。”
“让咱看看册子。”
李平安送上粒碎银子,翻看册子上的名录,发现大多是女子。
仔细琢磨也对,京城男子想娶妻,只要降低了要求,多的是乡下女子愿意嫁。
与地域、金钱无关,纯粹京城更安定祥和,活命更容易。
七爷说道:“册子上女子的大多有疾,否则不会嫁不出去,平安还是去乡下或者牙行买个女子。”
李平安微微摇头,指着其中一个名字。
“心病是怎么個意思?”
“长兴坊王掌柜的姑娘,心病就是先天心弱。”
七爷负责京城婚嫁事务,对所有未婚男女了如指掌,解释道:“此女体弱气虚,不能同房、生育,恐有性命之危。”
李平安眼底闪过喜色,先前咨询过孙状师,妻子死后可以不续弦。
先天心脏病,以这时代的医疗条件,极少能活过三十岁。到时候装作夫妻情深,衙门非但不会逼迫,还会以此宣扬贞德情操。
“这个呢?”
“通化坊老周头的女儿。”
七爷说道:“老周头就这一个独女,然而天生聋哑,没人愿意娶,不过我去看过,四肢粗壮是个干活的好手。”
李平安认为聋哑是好事,省得暴露秘密,只是粗壮有些不合适。
“再挑挑。”
继续往后翻了几页,犯官之女不看,相貌太过分的不看,实则适合的女子并不多。
“先天痴傻……”
李平安仔细思索,与心疾女子相比,痴傻的寿命会长很多,但是又免去了暴露秘密的危险。
痴傻之人没心眼,心疾就说不准了。
“七爷,这个女子如何?”
七爷介绍道:“胜业坊张员外的小女儿,十九岁的大姑娘似七八岁孩童,穿衣吃饭不用人照顾,其他的事做不成。”
李平安沉吟片刻,二女各有优劣。
一个寿短,一个心思单纯。
“心疾惧怕惊吓,我时不时经历杀劫,哪天贼人上门,很可能吓得姑娘病发而死。”
妻子死了,对李平安是好事,然而不愿因自己而死。
“七爷,带我去看看这个女子。”
“平安怎么尽挑这些……”
七爷劝说道:“应该挑个身粗体壮的,可以帮着干活,或者犯官之女也不错,知书达理,将来能教孩子认字。”
李平安微微摇头,他就没想过要孩子。
生儿育女是短生种自我的延续,无力抵抗死亡,便将血脉、意志传承给下一代,以实现另类的延寿。
长生者完全不需要,反而家族就是累赘。
“七爷,我看这张玉的名字,与我有缘。”
之后就是三书六聘,八抬大轿。
李平安利用了这个痴傻姑娘,于心有愧,自不会在礼节上亏欠,每一步都按照正常娶妻流程走。
过程很顺利,没人跳出来阻挠。
张员外早就想嫁女儿,甚至想过招个流民赘婿,听说李平安相中了,没有嫌弃胥吏身份。
酒席摆了几桌,请了坊间乡亲。
新娘子没露面,乡亲早就有所听闻,忍不住叹息。
“平安啊,多好的小伙,怎么就相中个傻子!”
……
正统二年。
春。
午夜时分。
铜铃声铃铃铃响起,李平安倏然睁开双眼。
小心翼翼的拿开妻子胳膊,悄无声息的站在窗户后,透过缝隙看到有人影落在院中。
“从房顶进院,算你运气好!”
来人没有来到窗前,反而朗声说道。
“八臂尸魔,快快出来受死。”
“……”
李平安眉头微皱,不明白这人在叫谁。
来人连续喊了三遍,不见凶徒出来,似是生了怒火,仓朗朗抽出长剑杀了过来。
滋滋滋……
李平安点燃手炮的火绳,静等来人钻窗户。
未曾想这厮不走寻常路,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