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福的时光总是短暂的,年幼的孩童不论如何向夕阳伸手,都只能任由光退去,留下深红的残骸。
他与父母的快乐记忆很快被死亡吞噬,那些子没能留下任何的纪念品。影像、记、照片、朋友的言语……他们没能留下任何东西。正式场合里只有来自陌生人的夸耀与父母矜持的鼓励。而曾见证一切的保姆也不知何时消失于世界的某一方。她也没能留下行踪记录,就这么突兀的、宛如轻烟一样消失了。杨怀朔甚至不记得她的样子。她喜欢笑吗?她年轻吗?她有一双巧手吗?
记不得、记不住。孩子的记忆本就模糊不清,就连自己与父母相处的时都逐渐被染上个人色彩。他们或许只是回家吃了一顿饭,他们或许只是例行公事地与孩子玩耍。而当时的一切言辞与动作都是杨怀朔自己想象出来的。因为父母同事以及周边邻居提供的证言只有“他们不常在家,反而是作为爷爷的杨苏棣带着孩子”。他们普遍认为杨怀朔是被他的父母放养了。因为,送杨怀朔上学的是司机。给他做饭的是保姆。周末陪他出去锻炼体的是杨苏棣。
为父母的杨少羲与谢佩苓无疑是十分失职的。他们往往一个月才回来一次,并且最多停留一个晚上。
唯一可以作为证据的只有散落一地的摇篮以及里面的玩具。
“真可怜。”戴着面具的人说。
“为什么他还活着?”戴着面具的人说。
“案发时他不在现场还真是幸运啊。”戴着面具的人说。
“他不是在现场吗?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凶手没有杀他。”
“凶手是谁?”
“不知道。大概是一些组织的极端分子。”
“他们得罪的势力太多了,哪一家都不奇怪。”
“只是可怜了一个孩子。”
“他亲眼目睹了凶杀案?”
“天知道。发现的时候他已经昏过去了。”
“而且他现在还不清醒。”
“孩子的话根本不知道能不能信啊。就没有监控吗?”
“没有。监控全部被破坏了。”
“那果然是蓄意的杀人案。”
“不过还好杨局长没出事。”戴着面具的人说。
“这下他应该会更宝贝孙子了。”戴着面具的人说。
“看那孩子跟父母也没什么感的样子。”
“咦?真的?”
“是啊。听说他醒来之后先喊的是爷爷。”
“这可真是……不过现在这种况,算是谢天谢地吧。毕竟亲眼目睹双亲的尸体,感不深反而好。”
“嗯。说不定长大以后就会接受了。”
“太好了。”“不幸中的万幸。”“还好没到不可挽回的地步。”“心理医生准备好了吗?”“我们以后也别在他面前谈夫妇俩的事了。”“让他忘了吧。”“他能忘了吗?”“一定能忘了。”
“毕竟……杨局长还活着啊。死人怎么也没有活人重要啊。”
细细碎碎的、低声谈论的话语一点一点挤进耳朵。他紧紧抱着头,而后又用双手捂住嘴。杨怀朔很快发现,颤抖的体不一定会引发巨大响声,可从口中吐出的喘息之声却会引来外面的怪物。
怪物们!
它们虽然都长着人的体型,可却是不折不扣的怪物!因为它们根本没有脸!没有五官、没有皮肤、没有人脸该有的东西。那占据着头部的仅仅是一个面具而已。
为什么会有怪物呢?
为什么一觉醒来世界就变了一个样子呢?
杨怀朔不知道怪物从何而来,也不知道它们的目的是什么。他藏在厕所的门后,直到外面声响全部消失前都不会推开那扇门。
冷静,杨怀朔。要冷静。它们还没发现你。所以它们才会说出那些胡话。
那些恶意揣测不过是怪物用来拷问你的刑具。它们正用尽一切办法来磨灭你的心智。现在你所经历的一切都是考验。
冷静一点。杨怀朔。
真实一直掌握在你的手中。如果你不慎将其弄丢了,就赶快从记忆之海找回来。
你的爷爷很快就会到来。在他到来前坚持下去。
不要把真实交给任何怪物。
不要让它们肆意地在真实上涂涂改改。
父母对你的无需证明。
你对凶手的恨意也是理所应当的真理。
但是、但是……
自怪物口中吐露出的揣测之言是多么多么恶心啊。它们正把脏水泼往自己家的门前,它们正试着用手撬开家门的锁然后把它们幻想里的人偶塞进自己家里。它们打算啃掉自己的记忆、啃掉自己的发言权,然后用它们商议出的剧本来要求自己的人生。
不要屈服。
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