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诺离开书房时,抬头看了一眼走廊外的天色,天空阴沉得有些冷淡,灰霾色的云层堆积在视线的边陲,犹如划过了一条单调的弧线,将暗暗的天空与萧瑟的大地连接在一起。九月夏末,本应是一年中阳光最为灿烂的季节,格林德沃原野却迎来了罕见的低温,想必会给正在举办的锦标赛蒙上一层阴霾吧。
但希诺心头笼罩的阴霾比之更甚,因为她终于从祖父口中得知了兽苏醒的准确日期,这意味着她很快将迎来人生中最重要的一场战斗。
尽管早就做好了准备,尽管一直都很有信心,但到了这种时候,连她也不免患得患失起来。一想到歌丝塔芙家族传承近七百年的使命、历代光荣的先祖们以毕生心血追求的夙愿、以及曾令她的父亲蒙上“偏执者”之名的那道阴影,即将在自己手中划上句号,少女便有种渴望与迫切的感觉,但与此同时涌上来的还有一种名为空虚的情感――她已预感到自己去做这件事的话,就一定会失去些什么。
可就算如此,自己还有不去做的余地吗?
既已下定决心,便不容退缩。
少女长出了一口气,转身向宅邸外走去,韦伯已提前为她准备好马车,接下来她将前往特洛维尼卡遗迹附近的波连庄园,为即将到来的战斗做好准备。这段时间她一直都与爱马布兰迪进行训练,逐渐找回了过去的感觉,希诺的父亲在武技与骑术方面没什么天赋,但他的女儿却天生就是个骑士,年迈的凡因德鲁琴歌丝塔芙第一次教导她后,便惊讶地感叹:“这孩子的骨子里流淌着战斗的血液。”
于是他放弃了本就不成器的儿子,将期待转移到了孙女的身上,期望她以后能成为白棘花家族的骄傲,结束这永无止境的与兽厮杀的宿命。然而初为人父的雷纳德琴歌丝塔芙在这时反倒觉醒了责任感,不欲令自己的女儿生来背负沉重的使命,为此不惜拿上武器,做自己一直以来都不愿做也不喜欢做的事情,直至牺牲了性命。
时间兜兜转转,让一切回到原点,故事依旧按照既定的命运进行,年轻的少女希诺琴歌丝塔芙由此意识到,祖父大人的那句话带有一股宿命般的正确:有些人生来就为回应期待而活。
怀着复杂的心情,希诺匆匆赶到侧门,这时恰好有一驾马车从外面驶进来,车夫甩着马鞭,缓缓将它停靠在宽敞的林荫道上,少女认出这是早上林格他们离开时乘坐的马车,不免有些惊讶:这么快就回来了,莫非他们没有看表演赛吗?
这时,车厢门打开,一个年轻人的身影走出马车,他一落地便看到了等在外面的希诺,同样怔了一下,不过很快反应过来,解释道:“我提前回来了,爱丽丝她们还在城内看比赛,确实很精彩。”
因为是表演赛的缘故,双方基本上以卖弄技巧为主,平时在正规赛事中不敢使用的华丽技巧与异想天开的战术一个接一个地上演,让现场气氛也跟着沸腾起来了,至少爱丽丝就看得很入迷,一边看还一边给那些招式取名,什么“蝮蛇回旋球”、“无我境界”、“爱丽丝扣杀”之类的,让人难以吐槽。
“既然如此,林格先生为什么要提前回来呢?”希诺问道:“对表演赛不感兴趣吗?”
“不。”林格摇摇头:“有人想见你,我是陪她来的。”
“有人想见我?谁?”
希诺不免好奇,而下一刻,一个熟悉的身影走出了马车,让她惊讶地睁大了眼睛:“蕾拉!?”
……
希诺万万没想到,本应在苏米雅城参加抽签仪式的蕾拉居然会来夏多利庄园,而且还是林格将她带来的。虽然她的时间比较紧张,但还是尽量抽出了一点空闲,在客厅内接待好友。三人坐下来喝了一杯红茶后,林格很贴心地提出想到花园里散散步,于是离开了客厅,将私人空间留给了两位女孩,交谈一些不方便被外人听到的事情。
林格离开后,希诺重新将目光落在好友的身上,语气中依然带着小小的惊讶,或许还有几分调侃:“我没想到你会在这种时候到夏多利庄园来,蕾拉,我记得上次菲利丝邀请你一起来做客,可是以训练为由拒绝了呀。”
蕾拉闻言,不好意思地笑了:“因为当时确实很着急,总想着在比赛开始前继续努力一下,或许能有些提升。不过今天是开幕式,所以我想给自己放个假,暂时不去想训练的事情了。”
她左右环视一周,感慨道:“好久没来夏多利庄园,这里的环境还是那么好,比学校还要漂亮呢。”
她上次来夏多利庄园做客时,希诺还没有休学,那时她与克莱儿刚刚赢下了大学生锦标赛的冠军,恰逢暑假,希诺便邀请同学好友们来庄园玩,大家都很尽兴,也给蕾拉留下了一段印象深刻的回忆。只是那次度假后没过多久,克莱儿便检测出了肺病,之后病情更迅速恶化,在众人还没回过神时,便早早离开了人世。那些回忆从此永远封存在了众人的心底,鲜少有人提及,仿佛被蒙上了一层阴霾,就跟最近的天气一样。
直到今日,蕾拉觉得希诺已经从那段阴影中走出来了,才终于有勇气触及这段往事。
而希诺也确实像她想的那样,并未露出悲伤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