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息传到太师坊时,蔡京、蔡绦(tao)、蔡鞗(tiao)父子三人在书房里等待消息。
“什么?刘二郎去开封府投案自首?”
听了蔡万全禀告的消息,蔡鞗惊讶得大叫起来。
“他,他,到底想干什么?”
蔡绦紧紧地皱着眉头,开口问道:“全翁,情况是怎样的?”
“四郎,下午申时三刻,刘二郎在附近的李家脚店饱吃一顿后,来到开封府衙前,击鼓自首,闻讯赶来围观的官民有数百人。当值的正是左厅判官李伯纪。”
李伯纪李纲!他是张正道的世交,与刘二郎认识。
蔡绦默不作声,继续听着。
“李判官问他为何自首?刘二郎答道,说在封丘牢城外救了两位兄弟,知道国法无情,特来自首。恰好封丘县的呈文也送到,李判官就把刘二郎收押在开封府司西狱里。”
“孤身一人自首,还如此高调,等于向开封城内外公开说,案子是他一人做的,没有同党。我们要是敢蔓连,很多人就有话说了。”蔡绦分析道。
“阿全,你下去吧。”蔡京开口道。
“是,老爷。”
“刘二郎这是干什么?疯了吗?他干嘛自首?他这不是自投罗网吗?到底想干什么?”蔡鞗站起身来,就像驴拉磨一样,在空地里转个不停。
“五哥,稍安勿躁!”蔡京轻声呵斥一句。
等蔡鞗心神不宁地坐下,他继续说道。
“四哥,五哥,你们说说,刘二郎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刘二郎倒是位人物!要是我也有他这样的朋友,真是幸哉!”蔡绦击掌说道。
蔡鞗瞪了他一眼,“四哥此话什么意思?”
“或许这是既能救王彦陈广二人,又能让张择端、王荀、狄万仞、杨效节等人免受牵连的唯一法子,可无异于以身饲虎。换做是我,恐怕很难下定这个决心。”
蔡京坐在上首,老神在在,存在感很淡,这时开口了。
“我曾经问过三哥,刘二郎敢搏命,他敢吗?”
蔡绦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蔡鞗焦躁地说道:“活得好好的,干嘛要搏命?他是贱命一条,能跟我们的比吗?”
蔡京有些不满,“五哥,你自比武侯的沉着冷静哪里去了?怎么一牵涉到刘二郎,你就乱了方寸!”
顿了顿,蔡京继续说道:“刘二郎就算身份与你一样,他也敢搏命!他知道,搏命,不是赌命!关窍在于一个搏字,在于破釜沉舟、殊死一搏的果决和勇气!”
蔡鞗哑口无语。
蔡绦说道:“爹爹说得对,刘二郎狡诈如狐,诡计多端,可是一旦看清楚,就会毫不犹豫地奋力一搏。这份坚毅果敢,让我十分敬佩。”
蔡鞗瞥了他一眼,觉得这话十分地刺耳,忍不住反驳道:“刘二郎傻吗?他自投罗网,不怕我们在西狱里下黑手暗算他?”
蔡绦看他一眼,问道:“五哥不想知道丰诚身上的秘密了?”
蔡鞗气息粗了许多,声音变得又尖又急,“我叫人严刑拷打,三木之下何求不得!”
“刘二郎虽然劫囚犯,可他投案自首了。不要忘记,他背后还有陵光院,最近又搭上了厚德宫。这两位出面,保下性命不是问题。这案子审上三个月,期限一到,一个千里流配草草了事。
再说了,对刘二郎用刑,五哥亲自动手吗?”
蔡鞗眼睛一横,“四哥什么意思?”
“喝不完碗中酒,杀不完仇人头。开封城内外,刘二郎的花郎好兄弟,有三四千之多。你五衙内是不敢动手杀,但是那些敢对刘二郎动刑的牢子差拔,不怕被花郎们杀了全家?
进了西狱大牢里,刘二郎等于把自己摆到了众人面前,摆上了桌面。官家,东宫,后宫,郑居中,白时中,王黼...都会问一句,蔡家为何要处处为难这个刘二郎啊?
五哥,你们做的那些事,不上秤,就二两重。真要是上了秤,整个太师坊都不够垫的。现在他刘二郎反倒不紧张了,安安心心地待在西狱。反倒是我们着急,想方设法地要把这出章回说好,说周全了,还不能留把柄。”
蔡鞗默然无声。
蔡京在一旁轻轻地拍着扶手,柔声说道:“所以为父说了,刘二郎搏命,是博,不是赌。赌是全看天意,不在人事。博,是七分人事,三分天意。”
“那怎么办?眼睁睁看着刘二郎大摇大摆地走出开封府大牢吗?”蔡鞗愤然道。
“四哥,你看怎么办?”蔡京不慌不忙地问道。
“我们看得明白,可这世上,总有人只看到鼻尖底下那点路,看不清远处的路。”
“嗯,你去办吧。”
“爹爹,五哥,请借全翁一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