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蒙府出来的青铜马车奔向了咸阳城内东南一角,那里正是郑勉所居住的地方。
扶苏将这一天的休沐之期安排地是满满当当。
而此时的郑勉,已经在府中苦苦等候多时。
自从嬴政擢拔长公子为内史的诏令传出,郑勉便知晓,扶苏早晚会来拜访自己。
郑勉年方五十,颌下蓄着此时最为常见的胡须,一副标准的秦吏打扮,只是丝毫看不出有何出众之处。
事实也的确如此,郑氏本就不是什么声名在外的势族。
族中男丁所做到的最高官职也只不过是一介郡守而已,还是早早便因疾病故去的郑夫人之父。
若不是郑夫人被送入宫中后得了嬴政垂青,生下了长公子扶苏,郑氏在咸阳城中的存在感完全可以忽略不计。
郑勉也是天资平平,只是胜在勤勉踏实,兢兢业业数十年后才做到了咸阳内史丞的位置,再难向上攀升。
就这还是看在其与郑夫人的裙带关系上,嬴政提拔时特意照顾了一下,不然郑勉怕是只能外放他郡作一县令而已。
“主上,长公子将至府外,快快出府迎接罢!”一名奴婢打扮的男子匆匆赶来,对着堂中踱步的郑勉请示。
郑勉立刻迈出厅堂,在屋外迎接扶苏这位许久未曾谋面的外甥,当然郑勉是不敢如此直接称呼扶苏的。
“舅公别来无恙乎”下了马车的扶苏一眼便看到在宅邸外恭敬侍立的郑勉,大踏步迎了上去,作揖行了一礼。
“有劳长公子关心,微臣近来别无他事,一切皆好。”
郑勉不敢怠慢,虽然扶苏只是客套,但二人的政治关系远高于血缘。
很有意思的是,郑夫人和郑勉虽然同出一父,母亲却是不同,郑夫人的母亲是原配发妻,而郑勉的母亲则是媵妻。(注1)
这也是为什么郑夫人与郑勉貌似并不亲近的样子,毕竟不是一母同胞所出,难免会有些许差异。
“往昔得见舅公,尚且是在及冠之礼,只是其后便入朝理政,庶务缠身忽略了人伦亲情,还望舅公见谅。”
扶苏跟着郑勉的步伐进入到了郑府之中,一边四处打量,一边对着郑勉开启了话匣。
“微臣也于朝中任职,自是明了其中艰难。
更何况长公子数月之间所立功绩如此繁多,断无闲暇抽身之机,又如何能有不满?”
郑勉说的确实是心里话,虽然他不知道扶苏整日悠闲自在的时间多了去了。
但以他自己的经历来推论,扶苏肯定是事务繁忙。
“舅公知吾难言之处便好,所幸父皇垂青,将吾擢拔于内史之位,日后却是要多多仰仗于舅公也。”
扶苏也不绕圈子,直接说出了自己的真实目的,反正郑夫人当初已经提前给郑勉说过,也不会显得太过突兀。
“这是自然,微臣添为内史令丞,协助内史处理政务乃应有之义,更毋论还是长公子任此职位,夫人早已有所提点。”
郑勉又想起来那日郑夫人召自己入宫的情景,昔日不说冷淡,却也称得上生疏的郑夫人一扫后宫结交朝臣的避讳。
不但将自己直接召入后宫嘘寒问暖,更是赏赐了众多金银绸缎,又关心自己子嗣的仕途学业,简直称得上是令郑勉受宠若惊。
郑勉知道郑夫人十分疼爱扶苏,却没想到其能为了这位长公子就职而再不顾忌可能出现的后宫干政的名声。
虽然自己一介小小的内史令丞也不可能在朝内掀起什么风浪,但郑夫人这个态度已经很能说明一些问题了,郑勉又如何敢敷衍?
“母妃厚爱,却是令舅公耗神费力了。”
扶苏感慨不已,虽然自己不知道郑夫人到底和郑勉说了些什么,但从眼前的架势来看,效果很好。
“既然舅公知晓吾今日来意,吾便也不多做赘言了。
明日吾便要上任内史,不知舅公有何教吾?”扶苏单刀直入,向着郑勉讨教。
郑勉面上流露出些许为难之色,对着自己这个大外甥缓缓说道:
“微臣虽为内史令丞,却无独自理政经验,并无太多可授于长公子,只是奉公勤勉便可。”
扶苏有点傻眼,本来以为能从郑勉这学习到怎么治理一方的实际经验,没想到却是只需要干好本职工作就行。
其实也是扶苏想的有点太多,秦代的官僚政治虽然没有发展到顶峰时期,但也称得上一声井然有序。
只要各级官吏都各司其职,身为最高主官的郡守反倒是最为清闲的,他们更多的精力要放在把握政治方向而非日常庶务。
而对于扶苏这个已经博得嬴政欢心的长公子来说,根本没有必要卷入朝堂争斗的漩涡。
只要老老实实地在这内史之位上干个一年半载,老实镀金便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