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国府,
贾母院左向偏房内,贾宝玉靠躺在里间厢的床榻上,脸上是愁云惨淡。
双目怔怔,整个人都失去了朝气。
自从林黛玉回京以来,就像是换了一个人,在贾宝玉看来是愈发陌生。
再不愿与他亲近,往日里都少有闲话,连姐姐妹妹之间的茶会,若是开在林黛玉房里,他都难进去参加。
后来,更是连住处都换了一间,两人从临近的偏房,换成了对向。
中间隔着整个贾母院的大庭院,抄手游廊,假山嶙峋,一眼都望不到对门。
起初贾宝玉自然是难以接受的,发了几次癔症,闹了几次,但都因为林黛玉态度坚决,无疾而终,没能改变什么。
就连一直偏向自己的老祖宗,也因林黛玉才亡故父亲,而不好多加为难,怕颜面上不好看。
结果,就只能如当下这般日益疏远了。
贾宝玉自然是不死心的,只当林黛玉没成婚之前,住在府上,自己都是有机会增进感情。
可不曾想,与林黛玉有婚约的唐衍,如今却是找到了门上。
而且不知道老祖宗是哪根弦搭错了,鬼使神差般,竟然同意在荣庆堂见他。
对于贾宝玉来说,这最后的一道屏障,后宅,似是要被人突破了。
他再也没办法守住林妹妹,即将眼睁睁的看着她离自己远去,同一个素不相识的外男远走高飞,此生再难相见。
最是害怕所念成真,以至于贾宝玉都不敢应贾母的要求去到堂上,想要称病不去,躲在这床榻之中。
贾宝玉思绪如麻,胸口愈发的沉闷,止不住的咳嗽起来。
袭人听见里间动静,立即快步踱了进来,端着一盏温茶,递送到贾宝玉面前。
“爷,又是怎得了?快喝口水吧。”
见贾宝玉脸色蜡黄,身子瘫软无力,锦被盖着半身,也还是瑟瑟发抖,似是冷得经受不住。
可床榻之下,两个暖炉中火势烧得正旺,房里并无半点寒意。
袭人心思活络,日日陪伴在宝玉身边的她,一眼就通晓宝玉这般是何种缘由。
轻折裙角,坐在榻边,袭人体贴道:“爷,莫要再多想了。依我看林姑娘只是被那人一时迷了眼。林家老爷殡天,林姑娘身边无人,他趁虚而入稍有照顾,便就赢得了青睐。”
“如今想想,林姑娘心情平复过来,怎么会看得上一個不通诗文,乏教少养,只通武艺的粗鄙武人呢?”
“粗鄙武人?”
贾宝玉坐起些身子,精神一震。
林妹妹曾与他说过是不喜粗鄙之人的,若那唐衍真是习武之人,定不会被林妹妹相中。
念及此,宝玉心中就快要熄灭的火苗,复燃起来。
“姐姐,你在哪处听来的这话,当真不假?”
贾宝玉握住袭人的手臂,急切问着。
袭人轻掰了下贾宝玉的手指,嗔怪道:“爷,你弄疼我了。”
讪讪一笑,贾宝玉抽出手,“实是我的错,一时心急,手上失了计较。好姐姐,你说的都是真的?”
“我哪会编话来骗爷,那唐衍是习武的,早就在内院传开了,我也是听平儿姑娘说的,不会有错。”
宝玉平时最爱听讨巧话,袭人素知他的性子,此时也说好听的哄着他。
“爷既会吟诗作对,又是相貌堂堂。等到那人来了,当面一比,自然会被比了下去。若是林姑娘在一边看见了,也该晓得究竟是哪个好。”
“粗鄙武夫,定然不能和爷相提并论啊。今日,乃是爷的大好时机。”
听着袭人的形容,贾宝玉实是有些动心,甚至开始想入非非。
荣庆堂上,当着众多姊妹的面,自己与那满脸络腮胡的粗糙大汉站在一块儿,一袭盛装对粗布麻衣,冠玉容颜对面目黧黑。
姊妹的目光聚焦在她身上,尽是夸赞之词,而武夫则是黯淡无光,最终被林妹妹抛弃,而扑到他的怀中。
倏忽之间,贾宝玉一把掀开锦被,从床榻上弹起,唤道:“好姐姐,快来与我换身衣裳。”
对着一面铜镜,袭人开始为贾宝玉打扮起来。
“好姐姐,怎么也往我脸上涂起粉来了。”
见袭人似是拿着她平时用的物事给自己的打扮,贾宝玉心下奇怪,当即发问。
袭人解释道:“连日来爷都没歇息好,眼睛显得黑了,涂上更好看些。放心,不会被别人辨认出来的。”
宝玉以为有理,便也不多过问,由着袭人去做了。
不多时,房门从外间被打开,是宝玉房里另外一位大丫鬟,晴雯回来了。
见到里间两人你侬我侬的样子,也是腻歪的很,冷声通传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