弘景十六年,六月。
一道纤细的身影死死低着头往承乾宫的方向快步走着。
太阳已经落山了,余晖与夜幕交叠,影影绰绰,让人瞧不清那人的相貌。
承乾宫的宫门口有个宫女打扮的小姑娘猫着身子躲在门后。
她忐忑不安的心在看到那人时才算安定下来。
她将门隙打开了一些,正好够那位纤细的姑娘顺利进去。
紧接着,门又紧紧地关上了。
二人一同回到东配殿,紧绷的神经总算松懈下来。
“公主可算是回来了,奴婢左等右等还未等到公主,差点便要去向娘娘禀报了。”
那开门的宫女一边嘟着嘴诉说害怕又一边替公主倒了杯热茶。
公主接过那杯热茶一饮而尽,才觉身心舒畅。
“本宫也是真要吓死了,差点宫门就要下钥了。”
她还是跑了一小段才赶回来的。
不过,过程虽然曲折了一些,今日也算是有惊无险。
“奴婢让人备了水,公主沐浴之后就准备歇息吧!今日想必也有些累了。”
“也好,是有些累了。”
一夜好梦。
次日清早,她才陪母妃和妹妹用过早膳,就有人到承乾宫来传旨,说是皇后娘娘许久未见二公主,想请公主过去说说话。
柔嫔娘娘有些紧张,好在那宫女一连说了几遍并无大事,她才让二公主跟着去了未央宫。
周予瑶甚少见到这位母后,要说她不害怕那是骗人的。
“给母后请安。”她说话时声线还有些颤抖。
她的这位母后和旁的皇后都不一样,既不爱让人每日来请安,也不爱给人立规矩,说是有些懒怠也不为过。
但是奇怪的是,她掌权以来,后宫一直风平浪静。
她初掌凤印,就将宫中仅有的几位嫔妃全部册封为嫔。
像慧嫔这样无子嗣的嫔妃,她便让人到梧桐书院去教书。
馨妃娘娘自从到书院去给学生们上课之后,二皇子被接走后的落寞都减轻了不少。
周予瑶今年十六,未在梧桐书院上过学,宫中有专门的师傅教导琴棋书画、经史子集,不过她听人说那是个有意思的地方,五妹妹也去了。
看,人只会把心思放在自己的亲生女儿身上,哪去管旁人的死活!
念及此,她越发觉得自己的所作所为是正确的。
坐在宝座上的人浅浅呷了一口茶,又将茶盏搁下。
光洁细腻的皮肤让人看不出这是已过三十的年纪。
“许久未见,予瑶真是长大了,出落得更漂亮了!”
她并没有立刻叫地上跪着的人起来,反倒不咸不淡地夸赞了一句。
周予瑶拿捏不准她话里的意思便不敢应声。
又听她接着道:“女儿家长大了,想为自己寻个好郎君,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儿。只是再怎么样,你也得记着你自己的身份。我大周的公主可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配得上的。”
周予瑶立刻激动的抬起头,挺直了脊背辩解道:“母后连人都未见过,也不知他为人,如何知道他就配不上我?”
孟清瑜有些头疼,若是这么个瞎了眼的蠢东西真是她的亲女儿,她才真的是要疯。
她不想多说,便朝旁边的白芍使了个眼色。
白芍会意,立刻上前一步:“昨日与公主见面的那位书生,祖籍江州人,他家在江州有几处家中传下来的宅子,说不上天资卓越,但是在江州一带也算小有名气,去年才中了贡士,此次进京是要参加来年的会试。”
周予瑶有些错愕,这话简直和吴公子和她说的话一模一样。
“那位吴公子与公主在恒亲王举办的诗会上一见倾心,之后便屡屡邀公主出门相见。”
一开始两人还知道避嫌,又有丫鬟小厮跟着,孟清瑜还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是如今两人竟敢偷偷跑出去相见。
要不是她派了人悄悄跟着,知道没出什么事,那么今日,周予瑶就在去法兰寺的路上了。
“母后恕罪,儿臣知道儿臣私自出宫与人相会于礼不和,但是儿臣与那吴公子清清白白什么都没有发生,吴公子他真的是一位克己守礼的正人君子!恳请母后给我们两人一个机会!”
孟清瑜轻轻地冷笑出声。
这些年纪小的姑娘还真是好骗。
“且不说一见倾心,这样的事发生的可能性有多小,就说他仅凭三言两语,就让你对他信任有加,本宫便想骂你一声蠢货!”
周予瑶不服气地想要辩解。
孟清瑜不理她接着说:“凭他那点微薄的家底如何如何养得起金枝玉叶的公主,更何况他那几处宅子也早就尽数变卖,为他自己买了个贡士。此人花钱大手大脚,又爱充大方,早早就将自己的盘缠挥霍干净。他接近你之后,便以你的名义在京城各府中蹭吃蹭喝,你可知道如今有多少人在私底下议论你二人。”
如此品性恶劣之人,也值得她在此为他陈情?
“怎会如此?”周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