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瑾瑜在得知江皇后谋反后不顾阻拦到了天牢。
她的嗓音未完全恢复,看到受刑后的江皇后,声音嘶哑在狱外喊,费劲全力也只艰难喊出“母后”两个字。
江皇后听到呼唤睁开眼。
看到狱外是裴瑾瑜,她收回冷寂的目光,闭上了眼。
不过是个公主,还是个不会说话的公主,算了。
当初,她一胎生下祁儿和瑾瑜。
可那年皇城中的时疫带走的偏偏是祁儿。
没用,终究是没用。
江皇后闭着眼睛,无论裴瑾瑜如何呼唤,她都不肯再看一眼。
另一边,勤政殿中昭元帝得知裴瑾瑜去天牢的消息,向常公公问起,
“她还是一个字都不肯说?”
常公公面色甚是为难,“是。”
那位自打进了天牢,就没说过一句话。
再多的刑罚落在身上也没喊过一句疼。
一副无所畏惧的样子,实在是让人没了法子。
不过,想想也是,那位连江氏一族都不在乎,连大公主都不理会,孑然一身,又还有什么可怕的?
且,那位从来是个宁折不弯的性子。
只怕想从她口中探消息出来,难啊。
哎。
这人生在世,是要有些盼头的。
但凡有些盼头,总是好说话。
怕就怕,连点盼头都没了。
那可真跟行尸走肉没什么区别。
昭元帝想到江皇后心中愤懑难消,将折子扔下,起身,
“朕倒要看看她能嘴硬到什么程度。”
说完,就朝殿外走去。
常公公陪同着一路跟过去。
心中苦叹,孽缘,真的是孽缘啊。
与此同时,天牢中,到了时辰,狱卒准时来送饭。
看着牢狱中半死不活的人,其中一个狱卒嫌弃麻烦多说了两句,
“都已经成这样了,有没有这口饭还有什么要紧的。”
“左右都是差事,多送一份少送一份有什么区别。”
“这也是嘴硬,天牢的刑都用了这么多,居然一个字都不说。”
“算了,算了,这也不是咱们该议论的,把饭放下就走吧。”
说完,将该有的饭菜放下,两个狱卒说着话走了。
听着渐行渐远的脚步声,靠在冰冷墙壁的江皇后缓缓睁开眼。
左侧的墙壁有一扇窗,能够看到外面的天空。
瞧着外面阴沉的天色,这是又到了夜间。
江皇后低头看了眼如今的自己。
身上的伤痕遍布,没有一寸的好皮肤。
腿上的骨头被敲断,痛到麻木。
她只能勉强靠墙撑坐着,才让自己不至于像一块烂肉瘫在地上。
谁能想到她会落到这个地步。
这小小的一方牢狱是最后承载她的地方。
可即便如此,她也不后悔。
成王败寇,没什么赌不起的。
睨了眼一旁冷透的饭菜。
江皇后尽量稳住不断颤抖的手,她将盛着饭的碗打碎,拿起碎了的碗片。
碗片在腕上划下。
只留了一道深色红痕。
牢狱中用的碗粗糙,碎了的碗片更是粗粝,毫无半点锋利。
需得拿在手中要用尽全部力气,才能割开皮肉。
江皇后见状未有一丝迟疑拿着碗片便在颈上划下。
超乎寻常的钝痛。
但她不肯放松。
紧紧抓着碗片,掌心被勒破,不断向外渗出鲜血。
残破的身体,目光坚决。
想要从她口中探知徐云若的消息,她偏一个字都不会说。
伤口渐渐越来越深,越来越长。
血越来越多。
想要折磨她,想要碾碎她全部的骨头,想让她死得屈辱。
呵,她偏不会让他如意。
在宫中她已经悲哀了一辈子。
到死这一刻,她再不会让他看轻她一次。
她最后看了眼看不见头的夜色,便彻底闭上眼睛。
若再给她一次机会,那年上阳春日,她情愿不再遇见他。
没有相遇,便不会有这痛苦求而不得的一生。
可叹她这一生,空月锁重门,遗憾长存,
絮果伤春,休恋逝水,锁麟囊中困,
年少贪慕一瞬,误却一生,终是苦海浮沉悔此身。
血液渐渐凝结,一点点凉彻透。
昭元帝到天牢时,看到的是江皇后变僵冷的尸身。
常公公只看了一眼,便不敢再看。
松开落在地上的碗片布满了血迹,可见求死之人的坚决。
昭元帝:“传朕旨意。”
常公公竖起耳朵,谨慎聆听。
“江氏蓄意谋反,目无法纪,着废黜江氏皇后尊位,贬为庶人,
一切有关江氏的记录通通抹去,宫中再无此人。”
常公公:“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