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万启不曾想自己的徒儿竟是一连呛了自己两次,他面色沉重,道:“你对这女子动了心。”
此句不是问话,而是直接下了结论。
梁定策握住手中的布巾,垂着眼睫不吭声。
瞧见此状,程万启哪还有不明白的。
他长叹一口,道:“情爱即软肋,我在平北都护府也听说了这萧家女的事迹,她看似样样为你,实则为的都是萧家,你待她真心,那萧家女未必待你是真心……”
梁定策面上划过一丝黯淡,闷声道:“我能娶她,便是福气,我不奢求别的……”
程万启摇头,他发妻早逝,这些年无儿无女孤寡一人,是真的将梁定策当成了自己的孩子。
想到梁定策年少孑然前往陌地,心中孤苦无依,身边蓦然出现个容貌娇俏的女人,难免会动心。
此事逼迫不得,程万启决定待战事稳下来,得往梁定策院中送些女人,分一分他在这个萧家女身上耗费的心神。
想罢,他暂揭此事,说起正事来:“这次萧家女用计诈退契独七部,此事瞒不了多久,不日契独七部便会重整军队再次进攻,如今你身受重伤,漠西缺将,监军横死,朝廷必定要派人前来暂替。”
梁定策眼眸微凝,程万启是平北都护,没有朝廷调令,定是不能在此停留太长时间。
如果此次派来的将领是萧家人,梁定策倒是不甚担心,但如果是魏恭之流,那么祸害的便是前线的将士和边城的百姓。
帐外。
管集臂弯里挂着不知从哪儿翻来的大氅,正倚在营角边的黄杆上,歪头跟士兵闲聊。
听到身后传来动静,见是萧棠,便忙站直身子,走上前去:“主子。”
萧棠颔首,接过大氅披在身上,往望楼反向走去。
现下夜色转淡,寒风微歇。
天边云层翻涌,从缝隙之中挤出几丝微弱的晨光。
旷野上的尸体已经被处理干净,残余的肃杀之气也短暂的消解在云雾之中。
萧棠看着城角下堆满的砖包土,士兵正在加固被敌军损毁的外墙。
她登上望楼,在暝光之中眺望着北方,道:“北城怎么样了?”
管集搓着发红的鼻子道:“属下刚才打听了一番,北城此次遭受突袭,好在援兵来的及时,没让柔竭攻下来,不过点查人数时,死伤达千余。”
萧棠目光落在天边的晨曦上,道:“契独现在抱做一团不好啃,只能从柔竭那里下手。”
管集摸着刀把手,歪头想道:“素闻柔竭三部内斗不止,面和心不和,要是有法子让他们狗咬狗,倒是省事些。”
萧棠看向管集,勾唇道:“想到一块儿去了,不过,现在难的是,漠西没有现成的纵横家。”
“欸?”管集有些疑惑,“我瞧着杨大人文采不凡何不用他?”
萧棠摇头:“杨庭虽好,文才兼备,可他品行过正,不善变通,外交游说最重要的是知常达变,探查四方,杨庭这方面不行。”
而萧棠目前所接触的人中,能胜此任的只有两人。
一个是傅藏林,另一个便是沈淮竹。
他们躬行践履用脚丈量大昭土地,一多半的时间都云游在外,对于民情体察尤深。
当年幽桑与大昭冲突不断,便是傅藏林孤身前往幽桑做说客,最后不费一兵一卒,化干戈为玉帛,让幽桑甘愿向大昭俯首称臣。
萧棠扶着栏杆,眼下傅老先生身处夏阳,年纪年迈,定是不成,而沈淮竹……
她看向管集道:“现下沈学士在哪里?”
管集道:“上次段将军传信,说沈学士现下还在关泽道境内。”
萧棠点点头:“那便好,一会儿你派人替我给沈学士传个信。”
“还有,”萧棠想了想道,“再给江枫延传个信,让他前往漠西一趟。”
萧棠还有要事交代江枫延。
经过昨夜一战,萧棠便发现漠西存在一个很大的问题。
缺将,缺兵。
漠西在此之前与契独柔竭皆是小打小闹,兵将的弊病尚未显现出来,可是随着战事不断推进,这个问题便会逐渐显露,不容忽视。
不过,萧棠这次不是要扩充漠西的常驻军,而是要有一支完全属于自己的兵力。
昨夜自己前往后城,张筒和王缀的态度便说明了一切。
她之所以能调动漠西的常驻军,那是因为自己以梁定策的帅印恐吓威逼,如若不然,他们未必能听从她的号令。
齐家兵的存在圣人和朝臣也都知道,自己现下只有一营的调兵权,无法也不能调动整个齐家兵。
她必须未雨绸缪。
*
风雪漫卷,檐瓦低垂。
梁安沅站在窗边,指尖捏着一枚白玉小盏。
他望着院内覆雪的红梅,将盏中的酒水倒入窗台上的盆栽之中,眼神冷淡:“没死?命倒是大。”
身后的亲卫接过小盏,道:“此战边城士兵死伤过万,太子现在也身受重伤,现下是无法上马提刀了。”
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