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正值傍晚,也是艳阳燃烧得最厉害的时间。
金色的光辉透过糊了薄纸的窗户,铺洒进内堂,照在里面每个人的脸上,将他们那紧张又焦虑的神情突显了出来。
此时聚集在这里的,除了岭南道附近的宗门、世家与当地官府的力量,还有来自各地的修士门派,以及在中原乃至整个天下都如雷贯耳的大宗门。
大半个中原的精锐几乎都在这小小的城内了。
熙平郡的郡守从来没想过,他竟有朝一日,能够与这么多的宗门高手一起商议大事。
张术玄便是这些人聚集在此的原因,而带给在场每一个人如排山倒海般压力的,同样也是这个人。
对于张术玄的实力,他们无疑有着比那些正瑟缩在城内,期待着被强者庇佑的平民百姓有着更加清醒的认识,也正因为如此,他们都明白在接下来要面对的是一个怎样可怕的敌人。
一个承天境修士,已经足以让任何势力感到敬畏与忌惮,而当这个承天境完全放下身段,抛去了最基本的理智时,无疑是一场巨大的噩梦。
“此番若是真让张术玄逃了,后果将会更加不堪设想,这将会是苍生的一大灾厄。”说话的人,正是天华剑宗的这一代剑子袁鸿。
天华剑宗在得到消息的第一时间,便派遣了两位客卿,两位长老,还有七位通玄境高手赶来,身为剑子的他,尽管并不是此行中修为最高之人,但绝对是剑宗一行人的主心骨。
“问题是……如果他要逃,会往哪边逃?若是要再次大开杀戒,又会找哪里下手?”
一位披着袈裟的僧人微睁开眼睛,轻声道:“如今张术玄是处于入魔的状态,谁也摸不清他到底还有几分清醒,此时,我们或许应该把他当做一个实力恐怖的疯子来看待,而疯子……往往是最难捉摸的对象……”那是梵音寺的住持,二十年前便是神念境的修为。
他的话音落下,众人都不约而同的皱起了眉头,并不是不认同,而是因为这位主持的话一针见血,一下子便刺到了在场所有人的痛点。
是啊,张术玄已经疯魔了,这样的人,真的能够以常理度之么?
没有人再说话。
空气凝重无比,压在每个人的身上。
神监司的美人掌司沐颖并没有发表看法,只是坐在一边,望着挂在墙上的巨大舆图,目光流转,似是若有所思。
玉龙山的人大都神色复杂,在这件事情上,他们所处的立场是比较尴尬的,毕竟他们所要阻止的那个杀人无数的魔头,曾经是他们的掌教……
可在这样的场面下,最不该沉默的也是他们,如今张术玄不知所踪,而张术玄所犯下的滔天罪孽,以及阻止这场灾厄的责任,便该由他们这些人来担起。
“不知道大家有没有想过……我是说,从张掌教为什么会入魔,为什么要杀人这个问题入手,由因推果,也许就可以凭此推测出张术玄的下一步行动?”
寂静之中,玉龙山的弟子中忽然响了一个声音,将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吸引了过去。
那是一个看着二十不到的俊逸少年,身着一袭黑衣,背后斜插着一柄纯黑色的大伞。身边还挨着一位少女,披肩短发,小脸微微有些黑,却也掩饰不住五官的精致,站在少年的身边,显得有些矮,低了大半个头。
在两人的不远处,只见一位黄衣女子目光微微一闪,好奇问道:“宋公子可是有了什么发现?”她的声音自有一种柔媚的感觉,煞是好听。
声音动听,姿容也是完美得无可挑剔,即便是与同样在大厅内的沐掌司相比,也丝毫不显逊色。
那位被她称作宋公子的少年,可不是一般的玉龙山弟子,事实上,因为此行凶险异常,许多宗门都只是派遣了通玄境的修士,能够以凝元境的修为跟着来的,莫不都是宗门之中的天才翘楚。
至于这位少年,不仅玉龙山如今年轻一代的第一人,还是目前玉龙山代掌教陈秋实的关门弟子。
他叫做宋缺。
宋缺沉默了一下,说道:“我只是觉得有些奇怪,尽管我与张掌教也接触不深,可他到底是中原八十年来唯一一个承天境的存在。”
像他这样的人,即便是疯魔,也应该有更深层次的原因才对……我想如今大家的思路已经到了一个死胡同里,或许这个问题,应该好好想想。
“可张术玄……不是已经疯了么?”有人质疑。
宋缺道:“其实这并不是重点。不论是杀人也好,藏匿也好还是逃亡也罢,都是存在因果的,如果只一句张术玄疯了,行为无从揣度,那今天的商议,也不必进行下去了。”说到这,他望了梵音寺的那位住持一眼。
住持双手合十,道:“施主言之有理。”
场内安静了下来,不少人开始露出了思索的神色,那容貌极美的黄衣女子则是眉头微蹙,旋即又舒展开来,她望了宋缺一眼,眼睛里闪过几分异样的光彩。
似是注意到她的目光,宋缺回望了她一眼。
黄衣女子妩媚一笑,毫不掩饰对他的欣赏。
宋缺也回以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