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什么?”
当一个人打出问号,往往不是他有问题,而是他觉得你有问题。
埃莉诺通过链接回应道,
“死人已经够多了,老师,没这个必要。我想我们可以用更和平的方式解决问题”
“谎话连自己都骗不过,又怎么能骗到别人?你这种人我见多了,有时是敌人,有时是朋友,他们无一例外,只有一个结局”
埃莉诺几乎能想象到卡尔佩洛绷着脸说教的模样,可能以后也见不到了,但她依然坚持己见,
“但是……”
“失败并不可耻,孩子,逃跑更不可耻。我和你这么大的时候只是一个平平无奇的黑帮打手,丢到凯尔伊苏姆的下水道里溅不起一丝水花,这正是老板们需要的。偶尔我会失手,但沉到河底的从来都不是我”
面对卡尔佩洛的劝告,埃莉诺出奇地严肃,
“不,恐怕我不能赞同你的理由。这不是工作,而是斗争、复仇。仇恨之火一经燃起,就只能由同等的血来扑灭”
然而卡尔佩洛去意已决,
“啊,是的,我能理解。但是你还年轻,你有天赋,你所肩负的天命远比我伟大得多。你知道吗?你家的女仆小姐曾和我提起过你”
埃莉诺不得不承认她有点好奇,
“她?呃,你们认识?她说了什么?”
“卡斯兰娜说你是她的公主,希望我能保护你。无论何时,总有人将你视作珍宝,这很好。回去吧,埃莉诺,她在还等你”
埃莉诺不禁暗自腹诽,前脚叮嘱她不要暴露身份,后脚就自己说漏嘴,这让她对自家女仆的脱线程度有了新的认识。还好,卡尔佩洛似乎没有多想。
“那您呢,老师?难道……”
“呵,我知道你想问什么,而我的答案是——没有。我只是条失去主人的野狗罢了,毛发邋遢,饿得发狂,听到鞭子声就浑身哆嗦。倒不如就此留下,还能发挥些作用”
一个字没有感情,一行字也没有,她的孤独、她的自嘲、她的了无牵挂都浸润在言语的空隙里,悠远而含蓄。
即便如此,埃莉诺仍不放弃,
“我不了解您的过去,更没有资格妄加评述。但我能确定的是,您的学生都期待着,期待着能看到一个完整的您”
让她没想到的是,这句话反而激起了卡尔佩洛的斗志,
“啊啊——是这样吗?那么,我就更不能输了。区区主脑,看我徒手撕了你!!!”
爆炸般的战吼震得埃莉诺微微发晕,她不敢想链接对面究竟发生了什么。平日里,卡尔佩洛朴素、安静、高效,就像一本灰色的文件夹,又有谁能想到,她竟然有如此狂野的一面。
漂浮的大脑陡然爆出一阵血雾,震碎的肉块和粘液止不住地往下掉,主脑一时间动弹不得。与此同时,链接那边的信息也越来越弱。
红龙抓住机会全力输出,战局已定,获胜只是时间问题,但是——代价呢?
主脑虽是强弩之末,毕竟体量过大,等奎德霍恩咬死主脑,不知卡尔佩洛会变成什么样。或者,卡尔佩洛撑不到那时候也说不定。
如果真是这样,她就应该听从卡尔佩洛的建议,提早撤退为妙。
“该死!时间还是不够!”
这时候,埃莉诺听见有什么东西开裂的声音,冰冷的思绪从裂缝涌出,温柔地抚慰她的心灵,她感到昏昏欲睡。
在暴风中,在血雨中,埃莉诺突然开口讲话,
“妾身说了,没这个必要!”
万籁俱寂,空余回响,好像有人按下了暂停键,主脑、巨龙、以至于卡尔佩洛都停下了手中的动作。
埃莉诺拎起裙子原地转了一圈,嘴角微微上扬,似乎很满意这种效果。
随后,埃莉诺收敛笑意,凌空踏出一步。一条玻璃阶梯凭空生成,从红龙头顶一直延伸到主脑表面。
暴雨倾盆而下,打在台阶上叮咚作响,把一切色彩都冲刷干净,只剩下半透明的轮廓。或许主脑能多坚持一会,不过终归徒劳无功。
长生者,长生久视,具名者,青史留名,两者实力差距还在其次,最重要的是境界的高低。
可以说,强者之间的战斗就是领域的争夺。如果主脑第一时间展开领域,或许还有一战之力,可惜现在已经太晚了。
自从六百年前朱利安勋爵制造出第一台密封锻炉开始,玻璃便成为你能找到的最便宜的光学材料,几乎家家都离不开它。但是,低廉并非低贱,玻璃在神秘学上同样有着不可轻视的意义。
黑化,白化,黄化,赤化,蓝化……在凛冽残阳的碰触之下,镜影魔术就此诞生。
埃莉诺拾阶而上,步伐缓慢却不迟疑,反倒有种猫抓老鼠的戏谑感。
“——!!!”
主脑剧烈挣扎,以脑叶完全撕裂为代价摆脱王冠,结晶化的脑质碎裂四散,融化在暴雨中。
瞬间,主脑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精神力,永不止息的心灵风暴收缩成一个点、一束光、一根尖刺,径直扎向埃莉诺眉心!
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