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砚之想着无声咧了嘴巴。
是了……老谢在她初初展现过自己天赋的时候,就告诉过她的。
他说,在玄灵界啊——
当个天才并非是件好事。
他为此曾付出过不亚于性命的代价。
再加上失踪了的长留剑仙,天赋卓绝却不时流露出点死气的姜姑娘,乃至近千年来在玄灵界绝迹了的神兽与出现得越发频繁的各路天才,甚至包括五千年前的那场仙魔大战和万年前的仙魔对立——
以玄灵界的一切都起源于飞升者的投诚献祭为立足点,慢慢向外延伸下去,这些,通通都是通的。
仙魔对立与仙魔大战这东西很好理解,就像玄灵界不止存在一种修士、不止有那么一两个一流世家仙门一样,仙界定然也不止存在一方势力。
既然仙界存在多方势力,那这些势力中,便必然会有那么几个是彼此对立——或明面上称兄道弟,实质上彼此对立的。
在仙界之内正面与人开战,显然不是个好选择。
——浪费人力物力,一不小心还会让其他旁观者坐收渔利。
但在一个偏僻的、远离了仙界的修仙小界,操纵着自愿向他们投诚的修仙者们打上一架,却又无伤大雅。
反正仙界之下的修仙界那么多,这个废了,他们大可以再换个地方争上一争。
不过,长久以来的无度压榨与强行操控,必将引起该修仙界天道的不满与警觉。
为了生存,天道会反抗,生活在其内的修士们也会反抗。
清河府、老谢老杨,她那嗝屁了的老爹,他们亦明显是选择反抗了的那一批人。
而天道的反抗……
易砚之不着痕迹地瞄了眼睡得昏天黑地的大黄。
大黄和系统,多半就是天道的反抗产物之一,她从一开始就注意到了,系统的力量不属于修仙者,倒更像是天道与仙人。
当然,单凭天道自己,它应当还想不到这种扭曲的法子,也做不出这么气人的系统。
只是这东西背后指定有它掺和的一脚罢了。
至于独属于它的真正反抗……应该是那些层出不穷的天才与气运之子。
它先前应该是与李老他们一样,将希望寄托于这些天才们身上了,企图让他们绕开仙界对通天路的封锁自行飞升,强行开创出一条新的飞升路子。
只不过这法子显然失败了,强行压榨了玄灵界来日气运而创造出来的天才们终归年幼可欺,无法直接与仙人们抗衡,反倒白白让人捡了便宜。
……简直是恶性循环。
而神兽,兽族与人族不同,神兽们本就数量稀少、繁衍困难,最重视种族血脉延续,又对周围环境极其敏感。
估计他们大概率是在数千年前便发现了玄灵界的变化,并选择慢慢停止在此界繁衍后代——左右依着他们兽族的理念,仙界的神兽们定然不会嫌弃其他世界飞升上来的神兽,他们大可以在飞升后找到本族“认祖归宗”了再继续造崽儿。
所以,神兽们不是绝迹了,而是能跑的都跑了,跑不了的,这几千年下来,也该寿终正寝、魂归地府了。
易砚之抬指轻轻叩击了桌面,如此一来,这猜测便算是基本完成了。
眼下只需要再确认几个小的关键点,来进一步验证她的猜想了。
其一是,飞升到仙界的仙人们,是否能通过某种或某些途径,重新下至修仙界。
这一点,一则是她始终不相信单凭口述或一个虚无缥缈的承诺,便有那么多修仙者肯为了自家老祖与素昧平生的仙人们丧命。
这背后必然还存在其他的东西,或许是某种不亚于天道誓言的约定,或许是一个更大的、蒙蔽了更多人的谎言。
二则,老谢说过,岐凰峰老祖曾在山上留下过一道投影。
虽说那位老祖本是神兽凤凰,手段许与常人不同,但再怎么不同,修仙者与修着仙的兽、仙人与飞升了的神兽之间,总要有那么点共通之处。
仙人们应该有类似仙降的方法。
其二,先天五太与几个仙界间的真正关系,这一点,她在玄灵界始终查不到有用的资料,但又一直耿耿于怀。
直觉告诉她,这是个相当重要的突破点。
其三,她想知道从仙魔对立之初到仙魔一次大战之后,玄灵界究竟发生过什么大事,另外她还想确认下玄灵界的真正现状。
——气运之子们往往牵涉着一界一代的兴衰,每代气运之子的陨落又必然会影响到这一方世界的命运。
加之眼下玄灵界这随处一抓便是一把的天才们,显然是天道强行压榨了玄灵界来日的气运、破釜沉舟之作。
那么玄灵界眼下必然是看似鲜花着锦,实为烈火烹油。
——光鲜都在面子上,内里指不定都破碎成一团拢不住的灰了。
易砚之伸手捏着眉心,一面将桌上那张写满了字的宣纸吹干后仔细叠了,用丹火烧成了一团沫子。
做完了这些,她再度拾起那沓记录着灵剑们喜好的纸页,一言不发地研究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