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师靖听到了剑鸣,板起的脸颊忽地莞尔,她想起了师尊曾对自己说过的话语:
“君王得民心而得天下,剑客得剑心以成大道,你手中之剑便是你的第二颗心脏,剑心破碎,作为剑客的你就消亡了。”
从这个角度来看,林守溪显然不是一个合格的剑客。
所以,慕师靖必须给这个不合格的剑客一个教训,同时,她也要夺回自己的‘心脏’。
湛宫并不是她的佩剑,而是师尊的,这是师尊得知她要与宿敌决战而借给她的,她无比珍视这柄剑,如今它落在敌人手中,她如何能够安心?
想到此处,她不由想起了更多与师尊相处的瞬间。
师尊也是很爱湛宫的,她睡觉时将湛宫放在枕边,小憩时将湛宫横在膝上。她说,她第一次见到了湛宫还是很小的时候,那时的她就对湛宫一见如故,认定了此剑作为陪伴自己一生的兵器。
师尊说,这是曾经斩神的兵刃,自有其骄傲,在她之前的数百年里,从没有人能将湛宫从鞘中拔出。
师尊还说,若有一日自己因斩龙而死,她就会将这柄剑传给自己最喜欢的徒弟。
当时的慕师靖有些羞赧,因为她是师尊唯一的弟子,若不出差错,这柄剑迟早会落到她的手中。
这不仅仅是一柄剑,她还代表了师尊的意志与仙人的剑心,她愿意将其传承。
只是后来有一次,师尊在雪中饮酒,饮得烂醉如泥,她在一旁服侍,无意间从师尊口中听到了一个词——家乡。
师尊醒来之后拒不承认此事,甚至想通过灌醉她来销毁记忆,美其名曰‘毁师灭迹’。
但慕师靖天生酒量很好,饮了许久酒后也只是脸颊稍红,这是她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见到师尊气急败坏,她反复问慕师靖,自己饮酒之后还没有说其他的,慕师靖明明如实回答了,她却不相信,非以饮酒为名罚她去面壁思过。
那时的慕师靖忽然意识到,师尊那曼妙到夸张的仙人玉躯里,似还有着一份未泯去的天真。
这份天真是善良的,师尊偶尔展露之时,也是劝她要当一个好姑娘,以后哪怕师尊不在身边,也切勿走入歧途。
师尊常年的劝诫确实发挥了作用,她原本从未想过要当坏姑娘,现在她被劝出了逆反的心理。
这若让师尊知晓了,恐又是一顿好打。
但这十多年里,她与师尊的回忆依旧少得可怜,她虽一直身在道门,但她们真正的相处加在一起约莫也只有七天,对此师尊也自有说法——教出一个好徒弟只需要七天。
她隐约猜到,这是师尊在谈自己的经历了。
师父的师父……那就是师祖了。她常常能感受到了师尊的孤单,她不确定这份孤单是不是来自师祖,但她依旧对于传说中的师祖感到好奇。
不过这些应是早已化为尘土的陈年旧事了吧,师尊缄口不言,世间就无人能再知晓了。
魔巢已在眼前。
慕师靖收回了思绪,她安抚了一番腰间的死证,答应一定帮它报仇之后,走入了魔巢中。
她开始想,一个魔巢的圣子应该做什么。
先去见一下魔王吧。
魔巢的魔王据说是一个名为‘影子’的人,影子很神秘,传说无人见过它的真容。
妖将带着她来到了魔王的居所,魔王的王座上别无他物,唯立着一面破碎的镜子,慕师靖沿着深红色的地毯走到了镜子前,她凝视着镜子,却只在其中看到了自己。
她本就白皙的肌肤更加苍白,脖颈处的经络透着极淡的绀青色,这使得本如瓷娃娃的她显现出了惹人怜惜的柔弱意味,但这抹柔弱很快又被她瞳孔中冷意析出。
“见到本王,还不行礼?”镜中,一个黑影从镜面世界的深处浮现,威严的声音由它发出。
慕师靖立在原地,还在努力将自己带入魔门圣子的身份里,她本想入乡随俗地行一礼,但转而一想,觉得这不够坏,便沉下了脸,冷声道:
“我是有鳞宗的圣子,你一个魔巢魔王算什么东西,也想令我跪你?”
“大胆!”魔王似从未听到过这等无礼的话,声音带着愤怒。
“大雾封山整整一年,宗门规定的期限早已过去,你们竟还未将真主创造出来?”慕师靖凶厉的话语中,少女最后一缕稚气也随之破灭,“你记住,我来不是辅佐你,更不是服侍你的,我是来……问罪的。”
镜子中的黑影如同狂风中的焰,它的愤怒似要烧穿整个镜面,将眼前胆敢无礼的少女烧成灰烬。
慕师靖只是静立,不进也不退,她注视着镜子的眼都未曾眨过一下。
“你还未入仙人境,胆敢如此猖狂?大雾封山,无人会知道这里发生的事,你圣子的身份不过是一张无用的白纸!”魔王阴冷的话语从中传出。
“是么?”
慕师靖淡淡地问:“那这张白纸,你可敢撕去?”
镜面剧烈地晃动着,仿佛随时都会有一只尖枯的手从中伸出,执行魔王的愤怒。
但魔王的怒火并未转化为真正的伤害,它仿佛也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