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茅丘青举剑就要自尽,一旁的银杏禅师突然伸手拦住了她,老禅师大手一挥,眼前的烟雾散去,一切幻像全都烟消云散。
茅丘青绝望的跪在地上,一双泪眼哭的猩红,连呼吸都变得极为紧促,她那略带哽咽的语气更是听得人心疼。
“为什么不让我死?为什么要救我?”
银杏禅师转动着手中的念珠,缓缓说道:“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
说完,银杏禅师叹了口气。“唉...人若不知真相,便会心生无尽忧愁烦恼,倘若知晓了真相,却又无法坦然接受,你痛苦自己出身于茅家,斩杀了无数妖魔,甚至于自己的妹妹,可到头来却发现自己居然是妖,而那个你忠心向往的家族,却把你视若仇雠。”
听到这儿,茅丘青绝望的低下了头,她哽咽道:“我敬爱了二十年的父亲,居然只是在利用我,折磨我,他竟然恨不得我去死!而我却亲手杀死自己的妹妹,大师,你告诉我,我到底是该哭,还是该笑啊!”
银杏禅师微微摇头。“你应该问你自己,你到底是谁?”
茅丘青愣住了,这样的问题,她无法回答,也无法逃避,她是狐妖,真真正正的狐妖,可她却从小长在茅家,所有人都知道她是盲三爷的女儿,若是茅家族人,却为父亲盲三爷所不容,若是狐妖,她却杀死了自己的至亲。
也许正是这样痛苦无解的情绪,才让茅丘青想要一死了之。
“世人总喜欢分出黑白善恶,可这世间哪里有什么是非善恶呢?天生万物都得活着,存在即为合理,你希望自己是茅家的后人,可却无法忽视自己身为狐妖的真相,你想要接纳自己是妖魔的身份,可却放不下对茅家的那份执念,这就是你痛苦的根源。”
“其实,很多年前,老衲也曾有过这样的疑惑与痛苦,身为千年树妖,却披上了僧衣袈裟,那么老衲该何以自处?老衲到底是僧还是魔呢?这份痛苦令老衲痛不欲生,心中也生出了无限烦恼。”
“无论选择何种身份,老衲都无法说服自己,平静自己的内心,穿上了僧衣袈裟,拿起了木鱼念珠,就该是僧人,可抬头看到这棵巨大的银杏树,老衲却清楚的知道自己是树妖,而非僧尼。”
“痛苦来源于本心,并非是选择让人痛苦,而是自己的心让自己痛苦。”
茅丘青听罢,似乎有所触动,随即哽咽道:“那大师你是如何了却自己心中的痛苦的?”
茅丘青这么问,其实也是迫切的想要知道,当这两重水火不容的身份摆在面前时,该如何选择,才能令自己心安。
银杏禅师坦然一笑道:“人心之苦在执念上,但为什么就不能退一步来回顾自己的本心本性呢?你是什么?是人亦或者是妖,是良善还是邪恶,并不取决于旁人,只在于自己的本心是如何想的,烦恼如同迷雾,致使你看不清自己的心。”
“若白色代表世间良善,黑色代表万物之邪念,也只有黑色的笔锋落在白色的纸张上,才能书写出锦绣文章。”
茅丘青伏地叩首。“弟子愚钝,并不能明白大师的意思。”
银杏禅师伸手抚摸着茅丘青的头顶,笑道:“其实根本不必选择,坦然接受真相与过往即可,你是狐妖,是无法否定的,你也生长于茅家,这段情缘是不可磨灭的,两者共存,不执着于外相,才能得大解脱。”
“两者...共存...”茅丘青愣住了,泪水滴答滴答的往下流,落在了石头台阶上。
银杏禅师的话其实不难理解,茅丘青现如今的痛苦和当年的他极为相似,都是执着于自身,银杏禅师就是因为看破了这一点,才坦然接受了现在的一切。
难道,银杏树妖就不可以念佛了吗?佛渡众生,是不生出分别心的,若说妖魔不可念佛自渡,那这还是佛吗?
难道,穿上了僧衣袈裟,就不敢承认自己是妖了吗?事实就是事实,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如果执着于妖的身份,而放弃信仰,那便是自甘堕落。
如果披上了僧衣袈裟,就抹去自己身为树妖的身份,那岂不是自欺欺人,这还念哪门子佛啊?
众生之烦恼都在于此,是该有钱后才幸福,还是幸福的人该有钱?本该共存的问题,被人为的推到了对立面,然后生出无尽烦恼,岂不是庸人自扰?
一棵大树是开花重要,还是结果重要?本就是自我折磨,没有因,何来果,一切都只是过程,没有高低轻重之分。
“施主,狐妖的身份与茅家的过往,都是今日之你的一部分,皆不可弃,接受自己,接受属于你的一切,你将再也不会痛苦。”
话说到这里,茅丘青也终于明白了,银杏禅师的话让她似有所悟,刚刚心中的那份痛苦,也在突然间消散了一大半。
茅丘青愣了愣,她的心中仍旧有疑惑。“认同自己,认同过往,不过一念之间,可是我杀了自己的妹妹,这份罪孽,这份因果,也是能一句话就放下的吗?”
银杏禅师走下了台阶,佝偻着身子缓缓坐下。“很久以前,有一野狐幻化成白发老翁的模样,来到百丈山听经学禅,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