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夏深夜,空气潮湿,偶有微风吹过也带着丝扑面的热气。
黑色莱肯突然在路边熄火。
倪易寒瞥了眼仪表盘。
被老爷子气糊涂,油都忘加了。
他按照家人的话,达到退役的要求,偏老爷子越老越不讲信用,耍无赖,说什么都不承认自己曾经说过的话。
非要他回去。
他嗤一声。
捡起丢在中控台上的手机,打电话叫人送汽油过来,对方询问地址,他往车窗外看了看,正要说,耳边突然传来抽泣的哭声。
抬眸扫过去——
路边花坛坐着个女孩,白色制服,浅蓝色不过膝的裙子,头发松松垮垮扎着,低着头,手边放着个粉色书包,怀里抱着本书,正对着书在哭。
说清地址,电话挂断。
倪易寒从口袋里摸出盒烟,咬住烟蒂,叼在嘴里点燃,余光却瞥向花坛方向。
周围没什么人。
绿化做得好,视线所见之处都能看见影影绰绰的树木,花丛。
是杀人藏尸的好去处。
倪易寒嗤笑了下,收回视线,解开安全带往椅背上一靠,散漫的咬着烟蒂,有一搭没一搭的抽着玩。
啪嗒啪嗒。
腿上的试卷被泪沾湿。
今天开学第二天,她被数学老师数落的一文不值,质疑她考进尖子班的能力,话里夹枪带棒说她是靠家里关系塞进来的。
温柔不知道哪里得罪这位老师。
她拿出张试卷让她证明实力,她做不出来,老师当着全班同学的面嘲笑她有名无实,诋毁她的人品。
事后还美其名曰给她机会,只要她在明天早上做出这张试卷,老师就承认她的成绩。
温柔从小到大没受过这种欺辱,一根筋的想要证明自己,怕回宿舍面对同学怪异的眼神,晚自习结束背着书包就出来了。
原本是在家麦当劳店,结果因为进进出出的人太多,她根本静不下心来。
现在是安静了。
可她好像真的做不出来这张卷子。
倪易寒一根烟还没抽完,后视镜倒映出远处两道鬼鬼祟祟的身影,眼睛时不时的往这边瞥,低头商议着什么。
大概是商议好了,互相点头,直奔女孩而来。
倪易寒啧一声,推门,下车,顺手将烟蒂摁灭路边垃圾桶,绕过车头朝花坛直直走过去,落座。
鬼祟的那两人脚步顿住,似乎不肯走,站在那踌躇的低下头,用眼神交流着。
温柔察觉到旁边的阴影,她抬头。
男人侧脸像美术生手中的画,立体,轮廓流畅,鼻梁高挺,半阖着的眼,掩盖住内里神采,睫羽很长,撘耸下的阴影导致看不太清。
他很高,坐下的影子可以将她整个覆盖。
陌生男性的靠近,温柔本该警惕,本该感到危险,可她却从男人身上莫名感到安全,那是一种直觉。
她没有远离,还将腿上的试卷往他面前挪了挪。
“哥哥,你会做吗?”
女孩的声音有点软,哥哥叫的很轻,尾音有些颤,是哭过后不受控制地抽泣。
倪易寒先是垂眸扫了眼试卷,然后不着痕迹地掀起眼皮,头顶刚好有路灯,灯光将女孩脸上细小绒毛照的一清二楚。
脸很嫩,很干净,唇紧抿着,微垂的眸子一眼不错盯着试卷,手局促不安的揉着试卷。
裸露的脖颈细而白,像白瓷,耳垂却是粉粉的。
倪易寒收回视线,问:“几年级。”
他的声色清冽而磁,温柔只觉得好听,“高二。”
“我看看。”
温柔抬起头,脸上泪痕明显,眼眶里噙着泪,惊喜的将试卷递过来,“谢谢哥哥!”
倪易寒默了一瞬,接过她手中的试卷。
一题没做。
卷面有擦拭的痕迹。
他随意捡了题看,结果哽住。
他五年快六年没摸过高中书本,谁他妈还记得高中数学怎么做?
温柔见他没反应,小声叫了声哥哥。
倪易寒有妹妹。
堂妹倪轻轻,表妹林歆月。
倪轻轻叫他二哥,她从小失去母亲,没安全感,叫二哥都是小心翼翼的。
林歆月叫表哥嗓子里卡痰,她要是男的,他脚早就踹上去了。
这女孩叫的……
尾音拉长,如果忽略哭腔,就跟撒娇一样。
倪易寒不动声色的换了一道题,换着换着,眉眼皱起来,指尖在卷面上轻点:“你们高二现在都学这个了?”
“什么?”
温柔不解的凑过去,她靠的近撞到他的肩。
很软。
她怎么这么软。
成天跟一帮又硬又臭的男人们待在一起的倪易寒,脊背紧绷了一下,稍稍拉开距离,继续说:“微积分,你们高二开始学大学知识了?”
他离开高中好多年,确实不清楚现在高中是否学这个。
温柔摇头:“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