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妃逝去的那一日,正逢这场一连飘降了好几日的阴沉雨雪天收尾停歇。
一层薄雪在宫殿的院墙屋脊上堆砌,映了凛冬的艳阳,白白茫茫,折射晕目的寒光。
午间,有宫女哆哆嗦嗦走来这青鸾宫内,像寂静荒岭里溜入的野兔。
绣花丝履踩在黏糊糊的雪上,臂上挽着个食盒,单薄的鞋底很快被湿滑的融雪所渗透。
那小宫女踮起一只脚底,眉头紧锁,一脸怨恨的从那薄薄的嘴皮子里唾了声,“晦气!”
树叶抖动,身后寒鸦惊飞而去,嘶哑的叫声有些凄惶,令她不由回身,怨念丛生。
想这深宫里的人情世故啊,真是越发明目张胆,管事的姑姑收了底下几人的好处,把这吃力不讨好的差事丢给了她,就因为她没门没路,前头孝敬的也只是不值钱的几颗干巴巴的红枣。
而这青鸾宫里的雪妃放着宠妃不当,竟敢与皇帝作对,没日没夜的发疯、咬人,更甚至爬上宫殿的屋脊,当着众人的面披头散发敞着衣襟,大哭大笑的要跳摔下来。
非得把自己弄成人不人鬼不鬼吗?
不情愿待在这里!试问有几个心甘情愿入这禁宫里当差做事,主子们披香带芳的服侍皇帝,一辈子困锁宫墙,而宫人们被她们所使唤,苛责受罚总也难免。
远看高低分明,近看两者都是一样出卖体力,其实当宫人要比作妃嫔多一份盼头。
像她这样的再挨个三两年,就能拿着遣银出宫,届时找个小门小户依托余生,虽然往后的日子谁也无法预料,可好歹比大部分的主子们一眼望到头的结局好上太多。
尤其那些失掉荣宠的娘娘,可是比她们这些宫女都要清苦三分,既使雪妃这种,没有被投入西边的冷宫,可她早与冷宫里无人问津的女人一样,甚至还不如…
你看,青鸾宫里当差的一伙都跟着株连,短短一年的光景,这所宫殿就变得死气沉沉,充满阴森晦气。
原本属于妃嫔的优待都没有了,数九寒天,不光没有取暖的炭盆,就连吃食也就配发这样一盒四个的死面馒头,又一个个冻得硬邦邦,正在篮子里滚来滚去像路边磕脚的石块。
可她不会同情雪妃,这宫墙里的女人生儿生女,唯独不生可怜,谁都可以夹起尾巴做人,也从来没有缺少过谁。
一朝风光嚣张跋扈,不懂细水长流的女人注定沦为这宫墙里的薄命幽魂。
底下人,都觉得这雪妃很没脑子,一局好牌愣是打得稀烂,皇子都生下了,也不懂收敛,三天两日尽对皇帝甩脸色摆那大小姐脾气,更还时常打骂那孩儿。
当真有些替那个小皇儿喟叹命运的不公平,偏偏生在这青鸾宫,可是个不长眼的苦主。
她们是跪地的旁人,早也打磨出一副冷心冷眼,自是见惯这宫里的大大小小,藏污纳垢与腌臜下作,略略一看,都数不出哪一样东西干净无辜,相反清高的东西只会更快的被摧折打碎。
人心在哪哪都丑陋阴险,要生存下去,就该学会见风使舵,踩着底下,上攀高枝。
在这吃人的宫廷里做事,便是刚入宫来的新人若不具眼色手段,好些被换到苦役所干那又脏又臭的差事,最不济就是古井沉枯骨,一下了事。
一阵阴风呼啸而来,卷落枝桠上满是虫眼的枯黄叶片,夹杂冰凉的融雪飞溅满身,掸了掸衣裳脸儿,简直不愿多待一刻,光是踏入这里就觉得晦气冲天。
殿廊下,那小宫女不由加紧脚步,往那后苑里赶去,一条条如帘幕般的水滴正嗒嗒落到青岩台阶上。
挽篮埋头疾走的身影,匆匆拐来,突然的止步,似有一刻惊讶,因为她瞅到前头殿侧的墙脚下蹲着个人,那脏兮兮瘦弱的小身板,比隔壁甘棠宫里养的小狮子狗都大不了多少。
那条因皇恩所赐予的,名唤西西的小狗,它在甘棠宫受人照顾的日子可要强过好些个的苦命人,所以主子一旦得宠,底下的一切都跟着沾光。
其实她也不想与这小人儿照面打招呼,只是当下他就蹲在那里,背对着她,埋头正捣鼓着什么一样。
片刻他也像察觉到了身后的目光,身子往前一缩,挪了开一点。
她也想忽视只当没看到他,可她还是在走近时,侧头看了那一眼,这一眼着实让她一跳脚,唏嘘的撇嘴。
而他也像被人戳穿了秘密的闯祸精,睁着飘忽闪躲的眼儿,一只手躲进袖子里暗暗摩挲着什么东西。
“姐姐,我肚子好饿,还好冷呢!”这时他先开口说了话,咧起嘴稚气的脸上带着奇怪的笑意。
只是他那面颊上糊着一道暗红色的血迹,应该不是他流出的,因为往下看,他的脚边正躺着还剩半个的小动物的肉块。
从旁边被撕烂的皮毛和还算完整的一只头颅上辨出,那不正是隔壁那条养尊处优的肥狗吗?
“你…可婢子也没有什么好吃的东西啊!”
恶心之余,她也不想多理,于她一个小宫女来说这没什么意义,就当碰见苑墙里的猫狗打架。
此类落魄潦倒的小皇子,连上头都不上心关照,更奈何她们这些底层的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