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初,我乘飞机从纽约抵达京市。
出乎意料的是,宋女士的儿媳竟然亲自驱车来机场接我。
她穿一条卡其色连体工装裤,齐肩的头发整齐利落的垂在耳边,看起来很有精气神。
“高小姐,欢迎你来京市。”
她热情地接过我的行李,并告诉我——她叫穆骁,今天会负责把我送到酒店,明天一早再带我去老房子见宋女士。
一路上,她向我介绍着京市大大小小的景点,又给我推荐了不少好吃的馆子,就在我住的酒店附近。
但我难免要辜负她的好意。
还未调整过来的作息就足够把人折腾的够呛,一回酒店,哪里还有心情下楼觅食,除了睡觉便再也不想干别的事情。
第二天一早,她仍旧如昨天那样精神饱满的开车来酒店接我。
与她对比起来,哪怕我脸上铺了粉底掩盖疲惫,却还是能看得出憔悴之态。
车子开进宋女士住的大院,穆骁忽然开口对我说:“高小姐,有件事,我想提前先拜托你。”
“你对我妈妈进行采访期间,可以尽量不要提到我爸爸吗?”
我心里一紧,脑海里瞬间浮现出无数种可能。
婚变,仇杀,出轨等等一系列烂俗剧情。
穆骁大概猜到我在想什么。
她淡淡一笑,说:“我爸爸四年前因病去世了,他的死,一直是我妈妈一块心病。”
“你既然想写我妈妈的传记,想来,也不需要和她聊起我爸爸。”
我悬着的心渐渐放下。
但不知怎得,憋在胸口的那一口气,却怎么也呼不出来。
随后,穆骁带我上楼,叩开了那扇略显古老的防盗门。
保姆说——宋女士在书房里看书,让我换了鞋直接进去就成。
我一边应下,一边抽空打量屋内的程设。
最先闯入眼帘的,是阳台上铺天盖地的绿意。
想必这位宋女士定然心灵手巧,性子温和,否则怎么能养出这样好的绿植花卉来?
可真正见到了真人,我又有些不确定自己的判断是否准确。
虽然已经八十二岁,但是宋女士的眼睛仍旧犀利有神,身上也没有寻常老人家常有的温和慈祥之态。
我在她面前坐下,手心甚至出了层薄汗,赶紧向她介绍自己的来意。
她听完后,推了推鼻梁上的金丝眼镜,很缓的笑了下。
“谢谢你,愿意把我的一生写成一本书。”
我连忙摆手,说:“宋女士,您这一生为国家做出这么多的贡献,我能够为您篆书,理应是我的福气。”
她依旧笑着,没有回应我的恭维,只问我是否可以开始采访。
我不敢耽误,立马拿出包里的录音笔以及电脑,快速进入工作模式。
一一
与宋女士相处了一个月,我好像渐渐摸清楚了一点她的脾气。
面对工作,她整个人容不得半分差错,常常拿着手里的工作报告,认真计较上面的小数点和遣词造句,让那些年轻学者冷汗连连,止不住的道歉认错。
一旦离了工作,她又像是变了个人,能温和地同所有人说说笑笑,请人家吃她买来的巧克力饼干。
某个下午,我们暂停采访,坐在绿意盎然的阳台上,一边喝着红茶,一边互相分享点心碟里蒸过的甜杏干。
宋女士忽然对我说:“我先生就很不爱吃甜东西。他有时候也不叫我多吃,怕我吃多了会牙疼。”
我一时间不知道该接什么话,脑海里满是穆骁对我的警告。
好在宋女士没察觉到我的异样,自顾自继续说了下去。
“我年轻的时候,和我先生在西北待过一阵时间。那时候物资匮乏,市面上也买不来这么多好吃的零食。我当时年纪小,特别娇气,吃不到好吃的就会生气,于是就在他面前闹脾气为难他。”
“后来他摸清楚我喜欢吃甜的,就总在口袋里装一把这样的杏干,只要我一抱怨,他立马摸出几个给我,像喂小松鼠似的。”
大约是嘴里的杏干实在太甜,扰乱了大脑的思考,只让我听到了娇气二字。
我想也没想,突兀地脱口而出道:“您要是娇气,恐怕养不好这一阳台的花花草草。”
宋女士微微一怔,随即绽开一抹笑来。
“这些花草,不是我养的,是我先生生前养的。”
“他比我有耐心,每天肯下功夫琢磨这些绿植怎么浇水,怎么养护。我这人性子太急,反倒容易浇水太过,把花全都淹死。”
我自觉说错了话,赶紧端起茶杯装出喝茶模样,心里暗想该怎么把话题揭过去。
宋女士又拿起一枚杏干,看了又看,却没放进嘴里。
许久,才听到她说:“我先生去世后,我只能接过他的班,亲自照看这些花花草草,不让它们也跟着他一起离开。”
“好在这些年也琢磨出一些其中的诀窍,不晓得他在天上看着,会不会觉得欣慰。”
当天晚上回到酒店,我打开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