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裴乐之带了万松一人,去城内的平民区“挑演员”。只因上回阮既安一事中,方祈的种种表现,都让裴乐之很不满意。她一心认为,如果连潜心学医都不能让方祈从雄竞的勾心斗角中抽离,那一定是她做的还不够多。
如此,怀揣着改造方祁的想法,此时的裴乐之一心想将方祈引到正路之上,也看他妙手回春,看他受人尊敬,看他自强自爱。然而,很让人觉得矛盾的一点是,裴乐之自己都不甚明白,她心里为何一方面是对丹枞的错失和遗憾,另一方面又是极其强烈地想要改变方祁的愿望。
不,她并不是想要安排谁,她也不想方祁变成丹枞。她只是想让方祈意识到,有些事情,譬如他在医馆里治病救人,这些都远比窝在后院跟人宅斗有意义得多。
裴乐之野心勃勃地想着。
“哪儿来的骗子?看你打扮得光鲜亮丽的,怎么还干这种坑蒙拐骗的活儿?”一中年夫男高声怒骂,而后将家中木门“砰”地一关。
“不是,这位大叔,我们真不是骗子,东西我们都给你买好了。”裴乐之无语地重复道。
“还嘴硬不承认咧?苏大夫说了,她是义诊,分文不取的,也不要我们任何感谢,只要咱们自己照顾好自己,强壮身体少生病就是对她最大的感谢了。而你又是哪儿来的白皮姑娘,还说什么前去告谢。我呸!这年头骗子可忒没良心了,连苏氏医馆的名声都敢败坏!”
裴乐之皱了皱眉,正要再解释几句。不曾想,木门却被人从里面突然拉开,而后一盆冷水兜头泼来,直把站在前面的裴乐之淋成了个落汤鸡。
“呸!死骗子!滚!”
“……”
“你这夫男怎么回事?不去就不去,怎么还乱泼人呢!”万松皱紧了眉回骂道,而后他又轻轻拽了拽裴乐之的袖子,“小姐,咱们不然换家吧。”
“……走吧。”
裴乐之这边灰头土脸地从平民区走出来,嘴里尚且还在“噗噗噗”吐着某不知名脏水。然而街那头,却忽有队迎亲人马浩浩荡荡走来,一路敲锣打鼓,简直热闹非凡。
裴乐之甩了甩自己焦湿的头发,又从万松手里接过一方罗帕,勉强擦干了额头四周:“万松,这是迎亲的队伍吗?”
“看样子是的,小姐。而且这方向,似乎是进前面的小巷。”
“你是说前面那个泥巴路、破破烂烂的小巷?”裴乐之有些惊讶,然而她刚说完这句,一旁就有围观路人热烈讨论起来。
只见一人指着为首的新娘子,感慨道:“啊呀李大人真是风流倜傥、英姿勃发,我就说吧,王公子能苦熬过来,我当初就说嘛,他那样貌,定是个有福之人!”
“是啊是啊,以后就是李主君了,也是我们李大人一身正气,为官清明,又不忘发夫,所以王公子在这陋巷苦守八年,也是值得的呢!”
裴乐之听得半知半解,遂让万松去前方打听一二。那边万松得令离开,裴乐之自己便也跟着行进的迎亲队伍一路看去。这一看,她便不免有些吃惊——好家伙,怎么还不止一个新娘子?!难道今日是什么百年难遇的黄道吉日?不然怎么这迎亲的队伍,还连着有好几个?
恰巧此时,这第二个新娘子正经过裴乐之面前,那人眉目端正,喜袍加身,骑着一匹高头大马,时不时还向围观的人群抛洒些喜糖和花生。
裴乐之是惯爱凑热闹的,第一次感受到如此喜庆的红事气氛,她只觉得新奇,也颇想参与参与。由是裴乐之瞅准一个空隙就插上前去,伸手也从新娘那儿接到了两颗喜糖。
“小姐!问到了。”这时万松也挤过兴奋的人群,挥手朝裴乐之走来。
“给,蹭蹭喜气!”万松刚走到裴乐之面前,后者就把一颗喜糖揣进了他的袖子里,另一颗则送进自己口中,一套行云流水的动作做完,裴乐之笑嘻嘻地感慨道,“看这一路吹吹打打,锣鼓喧天的,是真热闹啊。快快快,把你打听到的,都讲讲。”
“是,小姐。”万松咧嘴笑了起来,“刚刚那第一个过去的新娘子,就是圣上登基首年钦点的状元娘李大人李光纪,李大人为官十年,尚未娶亲,今日便是她迎娶王家公子的日子。至于后面那几家迎亲的队伍,也都是那年的同榜进士,或许今日是个好日子,各位大人选择齐齐娶亲。”
“原来是这样,今日天气确实不错,走吧,咱们回府。”
“小姐,咱们不去医馆了吗?”
“改日再说吧,先回去换身衣裳。”
“也是,小姐别着凉了。”
〈〉
与此同时,皇宫,坤觉殿。
女帝将奏折猛地一合,忍了忍没有摔到地上:“荒唐!朕早就知道这帮人阴奉阳违,之前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罢了。然而如今,她们十年期刚满,就扎堆报备成亲,这是什么意思?是在说朕定的规矩不好吗?”
宋长微侍立一旁,见到女帝发怒,赶紧低头告罪道:“圣上息怒。”
“礼部又是怎么回事?这样的事情也不来报,若非此次张柘锦上疏,朕还被蒙在鼓里!去宣高妧,朕要亲自问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