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钰第一见楚央的时候是在一个下雨天，那时他刚来南边，还不适应这边的天气，他摸着自己潮乎乎的衣服紧锁眉头。
    站在屋檐下，陈钰的目光透过连绵的雨幕出神。
    忽然，视野里面闯进来一抹亮色，一个身穿鹅黄色罗裙的姑娘戴着斗笠在雨里奔跑，风吹起她的面纱，露出了娇俏灵动的脸庞，只一眼，那模样就印刻在陈钰的心上。
    少女的额头上，有一朵兰花的印记，那样子同陈钰手掌心里面的一模一样。
    陈钰抚摸着自己的掌心，眼神追寻着少女，那一刻，他在想，这可能就是天意吧。
    他是北狄的细作，需要一个合理的身份来掩盖，而即将入京复职的楚家是最好的选择。
    陈钰在楚家进京的必经之路上等了三天三夜，这才等到了楚家的马车，他闯了出去，佯装自己的南边的流民，设计谋略让他们带自己一起进京。
    后来更是拼死在流寇手里救下楚大人，这才被认可带入府中，成为了楚央的护卫。
    那段时间是陈钰最快乐的时光，他小心的保护着楚央，细心的照顾，将所有的情愫都埋在心里，就像手心被包裹住的兰花胎记一样。
    他等着，盼望着，只要北狄入境成功，他就是有功之臣，到时候，他会和楚央说明实情，他会揭开手心的白布，告诉楚央，这是上天的指引，他要迎娶楚央。
    可是时局不等人，朝中局势忽然巨变，北狄收到长平侯要造反的传言，陈钰不得不离开楚家，去帮助北狄展开新的部署。
    等他回来的时候，楚央嫁给了长平侯，长平侯发动兵变，一切物是人非。
    他在皇宫里见到楚央的时候，楚央穿着华贵繁缛的衣服坐在宫殿里，远远的看着他。
    那宫殿，那人群，那层层叠叠的衣服，华贵沉重的首饰，还有长长的规矩将那个雨中奔跑的少女禁锢住。
    她依旧美好，只是眼神空洞，那些往日的轻盈与俏丽被压抑在无情僵硬的殿宇之内，无法挣脱。
    陈钰告诉楚央，只要再等等，再等等，他就可以带楚央离开了。
    楚央扯着嘴角笑了笑，“去哪里？我走了阿随和父亲要怎么办？”
    那一刻，陈钰差一点就将实情说出口。
    北狄打算攻打京都，只要在等一些时日，他们就会闯入这所宫殿，到时候，楚家所有的人都可以被护住。到时候，他就可以带楚央看看辽阔的草原还有连绵的花海。
    但是，他忍住了。他看着楚央，只说了一句等我。
    等他腾出手的时候，自己的姑娘已经奄奄一息。楚央脸色灰白，像是过早腐烂的栀子花，有什么东西迅速的抽走了楚央的生机。
    “对不起，我不该让你等我。”陈钰握着楚央的手，一脸悔恨。
    楚央笑了笑，她拉起陈钰的手，将白布取下，看到那朵同她一模一样的兰花胎记，眼睛里流露出满满的狡黠。
    “其实，我一早就看到你兰花胎记了，很早很早，早到你可能都不知道。”
    陈钰摇了摇头，“不可能，我是先发现你的，有一次下大雨，你不想办法躲雨，还跑到雨里淋雨，那时候，就我看到你了。我是故意躲在你们进京的路上的，我居心叵测，筹谋好久就是为了能留在你身边。”
    楚央手指点在陈钰的额角，“看来确实很有效果。”
    陈钰疑惑，他抬眸看着楚央湿润的眼眸。
    “我是故意的，我故意跑到雨里就是想让你注意到我，所以，小把戏还是很有效果的对吧。”
    陈钰眼眸睁大，眼泪从眼眶夺目而出。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到底是谁先动了心。
    楚央握着陈钰的手，慢慢婆娑他的掌心，“陈钰，我走后，你能不能帮我照顾一下我父亲还有弟弟，我父亲总是因为公务忙到很晚，你提醒他不要太累了，要注意身体。还有阿随，他要好好读书，不要在听信别人的教唆和谗言。”
    “好。”
    楚央手探到自己的枕头下，摸出来一个小瓷瓶，“你要是有机会恶话，帮我把这个瓷瓶交给阿随，他的朋友们一直想要的。”
    “这是什么？”
    “情人泪，据说可以治病救人的。”楚央说到此处，气息开始急促起来，她嘴角溢出鲜血，望着陈钰的眼神开始涣散。
    “楚央，楚央，别睡，你别睡啊！”
    “把我藏起来，我不想被葬到皇陵里，那里不是家。”楚央说完这句话，整个人一下子垮了下去。就像生命的亮光一瞬间离去，带走了所有的生机与活力。
    一切回归沉寂，只有无声的呜咽和难以挽回的悔恨。
    史书记载，庆隆元年，北狄攻入京都，掘皇陵，射杀京都滞留官员数百人，烧毁城中官吏房屋近九成，大火维持数天，一时天空红光，久久不散。时日，圆月升空，血色骇人。
    京都清源山上，许南星看着天上血色的圆月叹了一口气。
    “你不用过于伤怀，你已经做了你能做的了。”萧槐在一旁安慰道。”
    “总觉得这一切都有些恍惚，像是做梦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