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木崇听出些意味,凌不语思虑得周到,几乎每个方面都考虑到,此人能否用是其一,用此人对他与太上皇的影响在其二,但凌不语着重的仍是——回归景泰本人。
此时回想起聂正提到景泰时自己的心境,端木崇其实并不像现在这般平静。
景泰被贬实则是与李党抗争失败所致,是被太上皇亲自贬至岭南,能让景泰步行去岭 南,可见对他厌恶至极,但若是自己将此人召回并予以重用,太上皇一定会气得跳脚。
端木崇虽然不知道什么是阴暗面,但他能意识到自己的蠢蠢欲动。
父子博弈,太上皇能用李拜恶心他七年,自己为何不能用景泰以其人之道还其人之身?
好在凌不语的话让他冷静下来,他是皇帝啊,任何举动都要考虑后果。
与太上皇的这点博弈在江山社稷上不值得一提,右相的人选至关重要,一些小小的心思倒可以放在其次,这才是为君之道。
凌不语见他冷静下来了,这才说道:“是以,陛下若是倾向于用景泰,就先了解此人是否可用,其是否有真才实学,眼下看来他的确是有优势。”
曾经做到礼部尚书,六部之一的最高位置,本身又才华绝伦,后来更是沉淀到基层。
从高到低,这样一来,他是什么样的经验都有了,基层的经历能让他做出更正确的决策。
只是不知道他被贬后心理是否有失衡,还能不能像以前一样一往无前地走在改革前列。
不论是现在还是后来,有多少改革者,思想先烈的下场都不好,重则丢命,轻则潦倒一生,郁郁不得志,有几个能在饱经风雨后依旧怀有初心?
“右相之事不得耽误,朕这就让龙卫前去岭南探查。”端木崇突地扯起嘴唇:“若是他可用倒是一举两得了,但若是不可用,朕便二选一。”
这就不关凌不语的事了,又听到皇帝说道:“只是采用被贬之臣争议不小。”
凌不语对此不以为然,清朝还有出自死牢的重臣——阿克敦。
章佳阿克敦,满洲正蓝旗人,出生于满清权贵之家,这样的出身就相当于元昌的世家二代,但他选择与汉人一样科举取士。
后来他于殿试中取得第六名,在不擅科举的满族文官中为佼佼者,倍受康熙赏识,升至内阁学士、兵部侍郎,到雍正四年,他还身兼国子监祭酒。
不过此人两度进死牢,又被人死牢里拎出来重用,共一生可谓传奇。
进了死牢的人都能捞出来重用,何况只是被贬?
可惜,凌不语不能和端木崇提康熙雍正,不能提阿克敦,在这个王朝没有他们的存在。
“景泰还有个好处——被贬多年,与朝中的联系应该不多,聂大人能举荐他,目的单纯,仅仅是觉得他可惜,毕竟聂大人也不是会结党营私的类型,倒是可信。”
这话说到端木崇心坎里去了,只是此事事关重大,他还得冷静冷静。
余光扫到凌不语的脸上,看他这么久了一点疲累之意都没有,倒是自己终于有些昏沉。
明天还要上朝,他大手一挥:“让方公公带你去歇着吧。”
方公公早候着呢,听到这话赶紧进来:“咱家这就带状元郎去偏殿歇着,那边收拾好了。”
“你倒是快。”端木崇白了他一眼。
方公公笑道:“宫门都下钥了,状元郎也飞不出去,老奴就顺势而为了。”
凌不语道谢后进入偏殿的寝房,这里离皇帝的寝宫都不算远,里面收拾得整齐,茶水也备上了,洗漱有专门的净室,换洗衣物都摆好。
不愧是御前第一人,功夫细致:“多谢方公公。”
“客气什么,陛下今个心情好,也有状元郎一份功劳,咱家可是知道的。”方公公低语道:“咱们陛下走到如今不容易,好不容易有个能说话的人,状元郎的福气在后头。”
对这话凌不语可不敢应,祖上当年也是有福之人,结果呢,一朝妄念,满盘皆输。
当时哗啦啦倒了一大片,虽说是六十年前的事了,皇帝都换了三个,教训是切肤之痛。
祖上也是记录在册之人,但是叛臣,是反贼,是恶名。
送走方公公,凌不语准备去净室洗漱,在他的强烈要求下不让宫女或太监随侍,不自在,虽然是胎穿来的,从小在这个世界长大,骨子里的认知但他不习惯被人伺候。
手刚放到襟间,他突然转身:“令统领不容易,憋了一晚上。”
“和我打一场。”令明如鬼魅般出现,看着凌不语尚未脱下来的龙卫制服:“出去。”
凌不语的手放下,一言不发,刚出门口,两人一前一后脚尖轻点,直朝更远处的花园!
夜间皇宫的隐秘花园里亮着幽暗的灯,远处,宫中巡视的侍卫脚步声对凌不语而言清晰入耳,咣地一声,令明扔下腰间佩刀:“你手无寸铁,本统领也不欺负你。”
凌不语顺手折下一根树枝:“谁说我手无寸铁?”
园林深处传来几息微弱的心跳及呼吸声,凌不语挑眉,看来在宫里的龙卫集体出动,要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