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中又落了两场雪。
因是年底,各家管事和管事娘子走动密切。
林然对着镜中自己有些尖出来的下巴叹了口气,交代文扎管事和张嬷嬷一同去林家走年礼。
她之前病了没告诉家里人,这几日尽量进补些吃食、养回来点儿肉才行。
不然回家时,定会被念叨许久。
……
“今儿要进宫,午饭不必等我。”
胤禛作为皇子又已参政,自然要去白日的群臣宴,至于晚上的除夕宴,那便是康熙与后宫妃嫔同乐的席宴了,他们这些皇子都是不能去的。
他取了根眉墨,认真地描绘了林然的眉型,“这样好看。”
林然坐在绣墩上,单手支着下巴望他,语调慵懒,“那四哥的意思是,我平日……”
胤禛俯下身来与她额头相抵,忽地落下一吻,“等我回来。”
林然被他吻得发愣,人都走了方回过神来。
心下好笑,四哥定然猜到她要作什么妖,才急忙走了。
小夫妻之间的情趣罢了。
大年初一一早,在外的宗室们都要进宫领宴,皇子福晋们也不例外:宗亲于乾清宫参加早宴,女眷们要去太后宫中拜见领宴——谁叫康熙没有皇后呢。
张嬷嬷对一应的规矩最是熟悉不过,她有意培养新提上来的几个姑娘,凡事都要让她们先拿个章程来:或是自行提议,或是几个人商量着来。
无论对错好坏,张嬷嬷都会教导几人这些事该注意什么、又是如何做才合乎规矩。
最要紧的,是熟悉福晋的习惯与基础的喜好。
有的事虽合乎规矩,但福晋不喜,这便是不该做的。
调理教导丫鬟这事张嬷嬷算得上驾轻就熟,只是林然身边最初的竹幸和竹甚没服侍到林然嫁人,后来的雪暖云和如今也放出去了。
于是张嬷嬷在太后宫中沉浮多年的心机手段始终无人可教。
何况她也要看清几人的品性。
张嬷嬷可不想教出个白眼狼,到头来还背刺一刀。
宫中这样的事多了去了。
一个不小心,连命都赔进去。
“明日的宗亲宴是一年当中宗室贵人们最齐全的时候,万不可丢了王府的体面。”张嬷嬷将林然的吉服平整地挂好,对着几个姑娘道,“福晋的吉服与头面首饰都是有规制定数的,这些自当记好,我要说的,是规矩外的东西。”
张嬷嬷眼神一扫,将几个人认真的神情收入眼中,她轻轻合上放置着明早要为林然穿戴的头面盒子,声音不急不缓娓娓道来。
大年初一的内命妇宴,林然作为新妇是头次参与,自然会带上张嬷嬷这熟悉宫规的老人儿,但远岫几个要在林然身边服侍几年呢,这些东西自然要学。
可以用不上,但不能不懂。
张嬷嬷替几人讲解了一番,让她们各自熟记。
见时辰不早,张嬷嬷便去小厨房寻自己的表妹宋氏。
小厨房里飘着香气,张嬷嬷却讶然道:“都这个时辰了,你们怎么还不筹备?”
宋氏抬头见是张嬷嬷,先迈着急步朝外看了看,见林然不在,方小声道:“姐姐怎么来了?可是福晋有什么吩咐?”
张嬷嬷见厨房内无人预备今夜的除夕宴,面色便有些不好。
宋氏是自己的表妹,怎能这般失职?
宋氏见张嬷嬷神色变了,急急解释道:“姐姐莫要误会,这是苏公公派人传的话,说是晚上王爷另有安排,叫我们不要准备太过,只备些简单菜式即可。”
苏公公。
张嬷嬷这才缓了神情,苏培盛是王爷身边一等一得用之人,他来传话必然是王爷的意思。
有胤禛的吩咐在,张嬷嬷虽疑惑,却也安心几分,她们这位爷可不是想一出是一出的性子。
宋氏笑得有些憨,她拉着表姐的衣角到灶边,自得道:“我刚做了样点心,福晋和王爷都不爱吃太甜腻的东西,这点心是拿条头糕改的,姐姐先尝尝?若姐姐觉着好,我才敢往福晋面前递。”
张嬷嬷虚点她几下,却是拣起一块放入口中,糯米粉混了粘米面调和,将原本的豆沙馅儿替换成金沙馅儿,入口时还有淡淡的桂花末香气。
宋氏怕金沙馅儿又过腻,特意将条头糕切成一口一个的尺寸,此时满眼期待张嬷嬷给她个答复。
“福晋或许会喜欢。”
张嬷嬷即便对自己的表妹也不将话说满,她只是用帕子洁了手,让宋氏不妨新切一盘送上去。
林然正听苏九说起玉绣坊等处的近况,前段时间她病着,总不好出门将病气过给别人,若非如此,她必然会在年前去各处转转。
今日都已是除夕,她实在没功夫出门了,只好听苏九为她打听来的情况。
“属下将福晋准备的年礼亲手送到各人手里,必不回短缺谁的,大伙儿都向福晋请安呢。”苏九最先说了此事,她是林然的身边人,林然不在时便代表着林然的脸面,苏九亲手发派的年礼,足够大伙儿高兴了,更能保证人人都有。